锦灵宫的宫人都惊呆了,一向低调到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清王,跑到从小就得皇帝盛宠的庆王宫里,兜头兜面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拳。
看到清王打人,比看到一向温文尔雅,极少发火的庆王打人还要惊悚。这……谁给了清王这么大的胆子?!
就连秦放自己也被打懵了,眼前的人真是那个文不成武不就,性格又怯弱,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三皇弟吗?
他没反应过来不要紧,完全不影响秦牧行事,第二拳准确的落在了他的另一边脸上,将他的嘴角也打得流出血来。
“三皇弟,你疯了么?”秦放努力维持着一贯的君子风度,但语气里仍是露出了些许气急败坏。
发呆的宫人们此时才回过神来,一拥而上拦住了秦牧。
“秦放,你给我听着,我一定会报仇的!我一定要让你们母子陪葬!”秦牧骂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放抹了抹嘴角。
“别以为我不知道清溪宫的那些死士是谁派去的,秦放我告诉你,你和你母妃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见秦放已经被保护起来,秦牧没有再上前打他,撂下这句狠话后就往宫外走去。
几个宫人想拦住他,却被他气势所慑,竟不敢动弹,阖宫的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
“殿下,这……”秦牧走的人影都看不到了,殿内静默了好半天,终于有大胆的宫人开了口。
青天白日被人打上门来,就算殿下脾气再好恐怕也忍不了吧?
秦放强压怒火,吩咐一众宫人谁也不许将刚才的事宣扬出去,又命令蕙兰偷偷跟踪秦牧,看他接下来会去哪里。
昨晚死士一个也没有回来复命,他便知道事情不好。他有预料死士会在清溪宫遇到秦牧,但没想到他竟能在四个死士手底下逃生,而且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从秦牧敢找上门来便可以看出,他的确是愤怒到极点了。
他刚才说要他们母子陪葬,给谁陪葬?琼妃?
秦放大惊失色,他并未下令让死士杀了琼妃。皇帝本就在怀疑他和肖淑妃,这个时候如果琼妃突然死了,他们可就成了第一嫌疑人。皇帝恨琼妃是不假,但谁都知道那是因爱生恨,一旦琼妃身亡,皇帝必定不会再计较以前的事,只会去想她的好,形势将会对他们大大的不利。
但若不是死士下的手,还有谁要杀琼妃?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皇后。虽然当年琼妃疑似与人私通并生下孽种的事被皇帝压了下去,但皇后自然有手段能查到。若她杀了琼妃嫁祸给他,再利用秦牧来对付他们,麻烦就大了。
秦牧养在太后膝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母亲被幽禁在清溪宫,只是因为那里是皇宫的禁地,所以才没能去见琼妃。但母子天性,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与母亲团聚,昨晚去清溪宫说不定正是想见母亲,结果却遇到了死士。
死士见到秦牧自然要遵循秦放的命令格杀勿论,如果有人浑水摸鱼趁机刺杀琼妃,秦牧亲眼见到母亲惨死,又猜到这四人是秦放的手下,那么把账算到他头上就再自然不过了。
俗话说,一夫拼命万夫莫挡,秦牧虽文武皆不出众,在宫中也并无势力,但若一心要为母亲报仇,倒是一个大麻烦。
秦放担心的事很快发生,蕙兰来报,说秦牧去了凤仪宫。
“该死的!”他狠狠咒骂道,唤来宫女为他随便处理了一下脸上的伤势,便匆匆赶去与肖淑妃商议。
凤仪宫。
皇后听说秦牧求见,很是吃惊。也难怪她,秦牧向来都不属于权力之争的参与者,整个后宫几乎都不记得他也是皇帝的儿子之一,也有资格坐上太子之位。
“儿臣叩见母后。”秦牧行了个大礼。
“清王免礼吧,你来找本宫可有要事?”皇后的声音淡淡的,虽然内心惊疑,表面上却丝毫也未显露出来。
秦牧却并不起身,反而磕头道:“求母后为儿臣做主。”
皇后蹙眉:“发生什么事了?”
“儿臣的母妃被害了。”秦牧一脸悲痛,“母后是后宫之主,求母后替母妃申冤。”
“你是说……琼妃遇害?”皇后大惊,琼妃的名号已经有十多年没在公开场合听到过了。
“儿臣虽自小与母妃分离,但皇祖母曾告诉过儿臣母妃的事,儿臣知道母妃犯了错,被父皇幽禁,但没想到竟还有人要害她!”
“事情的经过如何,你详细道来。”
皇后本来还想利用陷害琼妃的事给肖淑妃致命一击,谁知琼妃竟突然遇害,那她的全盘计划可就要落空了。
“儿臣昨夜去清溪宫,想看看能否进入宫内,偷偷见见母妃,谁知却遇到四个黑衣人擒住了母妃正要离开,儿臣心急之下立刻上前动了手。那四人武功十分高强,儿臣根本不是对手,片刻之后便被制住,这时宫内突然又出来几人,二话不说便与那四人打了起来。那四人不敌,有三人拼死抵挡,第四人趁机将母妃带走,临走的时候儿臣听其中一人说道格杀勿论,想来说的便是儿臣的母妃……”
清溪宫有暗卫保护,皇后也略知一二,听了秦牧的话,自然而然便以为是暗卫发觉琼妃被擒追了出来。
“你可知那四人是什么人?”
“那名黑衣人将母妃带走后,这边的打斗更加激烈,双方武功都很厉害,最后竟全部同归于尽,但几名黑衣人死的时候,儿臣听他们说起秦放。想来是秦放派人杀害母妃,如今母妃恐怕……儿臣唯有来向母后求助。”
皇后大喜,自己出手之后,肖淑妃果然沉不住气了,竟铤而走险刺杀琼妃,却不知这样一来反而给了她机会。琼妃一死,她再将当年肖淑妃陷害琼妃的证据拿出来,坐实了肖淑妃杀人灭口的罪名。凭皇帝对琼妃的宠爱,肖淑妃还能有翻身之日吗?
“牧儿,你先别激动。”她柔声安慰道,“既然那几人已死,如今死无对证,放儿一定不会承认,此事需从长计议。”
“母后!”秦牧悲愤的叫道。
“你放心,这件事母后管定了。”皇后走过去扶起他,“当年你母妃盛宠之时突然被幽禁,本宫一直觉得其中必有隐情,因此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查探,果然查到你母妃是被人陷害的。”
“是谁?”
“是肖淑妃。”皇后幽幽说道,“你母妃与肖淑妃关系最是亲密,本宫便没有往肖淑妃那里去想,直到最近才查到些眉目。牧儿,本宫知你因为母亲之事而伤心,但我们不可以轻举妄动,为今之计是要替你母妃洗刷当年的冤屈,然后再请皇上彻查昨夜之事。你是个好孩子,如今你母妃不在,你更应该坚强。”
秦牧沉默半晌,说道:“但凭母后做主。”
秦牧刚回安黎宫不久,便有御前的人过来,说是皇帝让他即刻赶去长青宫。
秦牧冷笑,那母子俩果然想先发制人,可惜这次他们失算了。
他到达的时候,肖淑妃和秦放正跪在皇帝面前,肖淑妃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脸上的妆都花了,秦放则在一旁小声安慰。
秦牧跪下向皇帝见礼,皇帝厉声道:“是你打伤了放儿?”
“是。”他口齿清晰的答道。
“给朕一个合理的理由。”
“没有理由。”
肖淑妃和秦放对望一眼,果然他不敢将实情说出,虽然他联合了皇后,但皇后手中的证据已被斜风销毁,皇后现在也拿他们没办法。这次一定要将秦牧这个祸患彻底解决,否则他若是拼着性命不要与他们为难,实在是个大麻烦。
琼妃多半是皇后派人杀的,他们本可以拉拢秦牧共同对付皇后,但现在秦牧认定他们是凶手,又已去见过皇后,要扭转他的认识不大可能。再说当年的确是他们陷害了琼妃,就算秦牧现在肯与他们结盟,将来事情败露,必定会更疯狂的反扑。他们不能冒这个险,只能现在就将他除掉。
虽说无故打伤兄长不是死罪,但只要之后再设计一出诸如“弟弟深夜上门刺杀兄长”的戏码,再让秦牧在打斗中死于“意外”,到时候就连皇帝也不能责怪他们。
“你!”皇帝气得直喘粗气,“看来你从小读的圣贤书都抛诸脑后了,兄友弟恭的道理你竟是完全不懂!”
“父皇既已认定是儿臣之过,儿臣还有何话说?左不过让父皇更厌憎儿臣罢了。”
“若你自己有出息,朕又怎会厌憎你?”
“若儿臣当真从小勤学好问,文成武就,父皇就会喜爱儿臣吗?父皇你——”秦牧直视着皇帝,“就会将皇位传给儿臣吗?”
“放肆!”皇帝气得当场给了秦牧一巴掌,打得他栽倒在地,却很快又倔强的爬了起来。
“父皇既然觉得儿臣没有出息,何不直接杀了儿臣?反正父皇也不缺儿臣这一个儿子。”秦牧梗着脖子说道。
“反了你!”皇帝怒喝,“来人,给朕拖下去杖责一百!”
御前众人都吓了一跳,杖责一百,皇上您是真不想要这个儿子了吧?
“皇上,请三思!”关键时刻,皇后出场了。
“皇后来做什么?”皇帝正在气头上,连带对皇后也没有好脸色。
“牧儿虽犯了大错,但求皇上看在他母亲的份上轻罚。”
皇帝身子一僵,随即更加恼怒。
“朕早在十几年前就下令不许任何人再提起那个女人,皇后这是要公然抗旨吗?”
“臣妾不敢。”皇后跪下道,“只是臣妾最近偶然间发现一些线索,原来当日琼妃的妹妹瑞拉公主竟是在我大宣朝境内遇害的,而主谋便在这后宫之中。臣妾虽不知当年皇上与琼妃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想既然瑞拉公主的死因可疑,或许皇上有误会琼妃的地方也不一定。牧儿是琼妃唯一的孩子,臣妾恳求皇上先彻查当年之事,再处置牧儿。”
她不说肖淑妃陷害琼妃,只说瑞拉公主的死因可疑,肖淑妃也不好就此说什么。但她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局面,又岂肯轻易让皇后毁掉?
“皇上,臣妾一直与琼妃亲如姐妹,这些年也多次想要照顾牧儿,只是牧儿始终不肯接受臣妾的好意,反而将火气撒到放儿身上,臣妾对不起琼妃,也对不起放儿。”肖淑妃真不愧是演技派,眼泪说来就来。
她这话明着是责怪自己,其实分明就是在说秦牧没有教养,而且将皇后也骂在内了。皇子的生母不能照顾他,你这个执掌后宫的皇后竟也不加以照拂,令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你难辞其咎!
“父皇,儿臣这个做兄长的没有时常提点教导三皇弟,是儿臣的错,这次的事就这样算了吧?”
母子两个抢着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不过是想在皇帝面前博个好名声罢了,如果真的认为是自己的错,又怎会将这件事闹到皇帝面前?况且口口声声教导提点,说得秦牧仿若不识礼教的野蛮人一般,秦牧如何受得了?
果然,秦牧站起身就往秦放扑了过去。
“秦放,我今日就杀了你这个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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