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宁原本也是笑着的,闻声滞住,紧跟着陶青梧的步伐出了工作室的大门,“陶小姐。”
陶青梧脚步顿住,被这突然变得生分的称呼骇到。
盛怀宁踩着高跟鞋靠近,忽而一笑,直言:“前段时间我有听说tido要订婚的消息,那个人难道是你?”
僵持了半刻,她下意识偏头,“这里面有误会。我如果一早知道他和傅庭肆的关系,不会答应陪他去演这出戏的。”
盛怀宁了然,瞬间反应过来半个多月前傅庭肆忽然住院的真实缘由。
她甚少在京城上流圈活动,许多事情都只能听到个大概,只知那日秋家有家宴,秋老爷子的小儿子带着未婚妻一同出现,席间傅庭肆提前离开,当晚就在龙湖璟玺的别墅里出了事。
“那傅庭肆知道吗?”她又问了句。
陶青梧半天没出声,盛怀宁霎时就明白了,收回视线轻笑出声,“就说你俩半斤八两。你说你今天要是没碰见我,是不是打算一直这么别扭下去?不会说话要嘴巴干什么!”
盛怀宁今天画了个很漂亮的妆,精致到即使这会儿几度快要爆粗口都对自己没有丝毫影响,红唇一抿反倒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陶青梧想要为自己辩驳几句,又实在没有底气。
“原来做助攻是这种感觉,改天我得跟傅庭肆联系一下。”盛怀宁作势就要从口袋里摸手机。
她歪了歪头,一脸茫然。
“你俩结婚,必须给我包个大红包呀,”盛怀宁收回手机,面上神情突然严肃了几分,“没谈过恋爱这种话都是借口,根本就是在自以为是。如果是我,不管对方是谁,我一定要问问他是不是喜欢我,既然喜欢我,那就只能有我。爱能迎万难,占有欲也是。”
陶青梧呼吸不自觉放慢,听得认真,也记得认真。
见她没搭话,盛怀宁嘴上含笑靠近她,“学会了吗?陶同学。”
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此时竟莫名觉得有些亲切,眼底很迅速地掠过一抹笑。
盛怀宁眉眼一弯,再度掏出手机,边回复着短讯息边对她说,“大红包不够,记得让傅庭肆交学费。”
似是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记下来,到时候一起包给我。”
陶青梧哭笑不得,“好。”
第58章 get 58
短短一天下来, 陶青梧快要不认识“半斤八两”这几个字了,往常宋方稚常会用一些特别浮夸的词句来夸赞她,因此陡然间在一天内被同一个人如此说竟觉得有些新奇。
和盛怀宁又闲聊了几句,鹤叔的电话拨了过来, 说车子已经停在工作室门口右手边的胡同口。
陶青梧冲着对面的人摆了摆手, 盛怀宁则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 惹得她是一头雾水。
从cybele到傅誉只有短短一公里,如若不是她要用到的工具太多,是坚决不会麻烦鹤叔跑这一趟。
车子到达地下停车场时,陶青梧和鹤叔前后脚迈入专用电梯。
她很吃力地放下怀里的硬板纸箱,“鹤叔, 傅先生今晚有应酬吗?我给他打电话没有人接。”
鹤叔侧着身,将另外一箱搁在扶手栏杆上分担了点重量, 沉稳的声音带着一丝喘, “少爷本打算亲自去接您, 结果海外合作商临时提前了线上视频会的时间,这会儿还在楼下加班。”
陶青梧点了点头, 视线掠过显示区不断跳动的数字, 软着调子问了句,“鹤叔, 傅先生的腿伤按理说得有快二十天了, 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鹤叔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种种, 短吁长叹了好几声,“少爷在饮食方面一点儿忌口都不注意, 加上休息又不规律, 难免的事情。”
她不由失了下神,咕哝了句, “秋阿姨该多骂他几句的。”
鹤叔不禁失笑,蓄了点胡须的下巴接连抖动了好几下,“少爷怕被骂一次都没回过秋榭园,先生和太太还不知情,这几次找医生来都是藏着掖着的。”
陶青梧似是能想象到傅庭肆打电话到秋榭园时的场景,一定是沉着声音威逼利诱鹤叔保密。
蓦地,她怔愣地问了句,“他没回过家?”
静了短瞬,鹤叔笑着望向她,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对啊,白天忙完工作,晚上就上去陪您。不过现在有陶小姐在,可以多劝劝少爷,想必他会听的。”
被这么一说,陶青梧原本红润的脸色渐渐褪去了血色。她边躬身去抱纸箱边等着电梯门开,转而侧头很刻意地勾唇笑,“好,我一定时时刻刻盯着他。”
原来他回来过,不止一次。
她忽然想起前天晚上傅庭肆穿着睡袍半倚在客厅沙发上的样子,身后放着软枕,一旁还摆放着薄毯,看着像是要宿在那里。
陶青梧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心里更多的是觉得庆幸。
还好,都不算晚。
两个人很艰难地将一大堆工具全都搬进了客厅,整齐摆放在落地窗前的那片空地上,生怕磕到碰到还从衣帽间拿了条薄毯铺在了最下面。
鹤叔走后,陶青梧转头就去了厨房,早上临出门前她顺嘴让傅庭肆经常回来,可以做饭给他吃,这会儿冰箱和橱柜里就已经被塞满了。
不知道傅庭肆的线上会要开到什么时候,她只好按照对方喜好先拿出各样食材备菜,折腾完外边的天色已经黑透了。
陶青梧清洗了下手,边用乳霜纸擦拭边往客厅的方向走,指尖即将碰到手机时屏幕忽然亮起,自状态栏的上方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傅先生:大概半个小时结束,会在八点准时回去。】
陶青梧拿起手机直接盘腿坐在了茶几旁的地毯上,犹豫着要不要回复的时候又一条消息弹了过来。
【傅先生:饿了吗?我让鹤叔送餐过来。】
她急忙起身小跑到厨房,将手机镜头切换广角拍了张厨台的全貌,把炉灶上用珐琅锅炖的猪蹄汤,还有分类摆放的菜品一同收入画面,然后发给了傅庭肆,还适时补充了一句。
【陶青梧:认真开会!】
次顶层办公室里的傅庭肆双指捏着照片放到最大,在擦得透亮的橱柜玻璃上隐约看到了穿着软纱连衣裙的陶青梧,半弓着身子找角度拍照的样子有些别扭,惹得他不禁低笑了一声。
咫尺近的台式电脑常亮着,林秘书就坐在办公桌的另外一端,闻声后和视频会对面的所有人同时一怔,一时静谧到能听见彼此轻缓的呼吸声。
跟傅庭肆交好的一位海外高管用着拗口的中文打趣了一句,“傅董看着就像是怀春的毛头小子。”
伴随着众人嬉笑的声音,傅庭肆从手机上抬眼,头一回如此豁达地直视其他人的玩笑话,带着和煦的笑抬了抬手,“sorry.go on.”
跟他估算的时间差不多,视频会结束时距离八点还有不到十分钟。
傅庭肆接过林秘书记录的会议要点从上往下简单浏览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才放走了林秘书,而后从衣架拿过外套搭在肘间,着急的样子跟毛头小子确实差别不大。
电梯门开的那一刻,隔着长而宽的廊亭,傅庭肆就嗅到了从厨房飘出来的浓郁香气,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飘了整天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迈入金属夹丝门后就看见在开放式厨房内忙碌的瘦小背影,正拿着长勺品尝锅内的浓汤,又怕烫到只能放在嘴边慢悠悠地吹着气。
陶青梧尝完咸淡就回身去拿隔热餐垫,视线刚好跟不远处的傅庭肆撞上,眼底漫过浓重的笑意,语调也很愉悦,“你回来啦!”
傅庭肆点了点头,继而落座在中岛台前的高脚椅上,隔着宽敞的奢石岩板去看珐琅锅里沸腾的热汤,“都做了什么?”
“有水煮牛肉、红烧鸡块、干煸豆角,还有黄豆猪蹄汤,应该够吃吧?”陶青梧用汤盅盛了份搁在了傅庭肆的面前,抬下巴示意对面的人尝尝看。
他扫了眼,轻哂一声,“这么清淡?”
陶青梧娇着嗔了一眼,“自己腿痛不痛,没有感觉吗?”
傅庭肆作势移动视线到小腿上,“你不会觉得不合口味?”
瓷盘被一一送上桌后,陶青梧又从橱柜拿了瓶剁辣椒出来,盖子掀开时辣味冲得人忍不住想打喷嚏。她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我可以拌着吃。”
傅庭肆被气笑了,故意道:“你吃了,我亲你同样对我有影响。”
她一时恍然,不明白对面的人怎就好端端将话题扯到了这里,耳后慢一拍变得灼热起来,红晕逐渐蔓延至全身各处,像个煮熟的虾米。
缓了会儿,她不服输道:“我可以刷牙的,多刷几次也可以。”
傅庭肆不动声色地弯唇笑了下,长腿一迈绕过中岛台到了陶青梧的面前,右手抚上她的侧颈,来回摩挲了好几下,倾身靠近时低声道:“吃之前可以先亲一次。”
她懵着眨了眨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蜻蜓点水了一下,然后撤开身子在她脸上逡巡了番,似在努力捕捉她是否会有抗拒的小表情。
傅庭肆等着她反应,最后是在她主动攀上后颈时才重重将唇压了上去。
两个人身子不稳往后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
这是一个极近爱意而又缠绵的吻,他吮着她的唇瓣,舌尖撬开贝齿探入口中,搅弄着她的每寸甜蜜,直到彼此都气喘吁吁才意犹未尽地分开,然后将脸埋在她的侧颈处深吸了几口,贪婪地汲取属于她身上那种独有的清香味道。
陶青梧被吻得七荤八素,浑身酥软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双手紧搂住他精壮结实的腰肢,心跳怦怦加速。
他垂眼凝着她,眼底有着难以掩饰的渴望之意。
她伸出手轻拭掉他嘴角的涎渍,耳根子比方才又红了好几度,“吃饭了,不然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状,傅庭肆笑意更浓,捏了捏她细嫩白皙的脸颊,“好,先吃饭。”
两个人的胃口一如既往得好,筷子时不时会在每一道菜上停留,除却那锅黄豆猪蹄汤,其余皆被扫荡得干干净净。
餐具放入洗碗机后,便被打上了“滴”的电子音,随即传来洗洁精的香气。
傅庭肆半倚在沙发上,看着陶青梧从茶几的柜子里拿出医生留下的药包,慢条斯理地磕出两片消炎药放入他的掌心中,又用水晶杯接了小半杯温水给他。
吞药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跟着陶青梧在动,就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次。
一旁的沙发很快塌了下去,陶青梧用指尖捏着他的裤脚往上挽,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到了极致。
旧纱布揭开还有不少药膏残留在上面,掺杂着还有一星半点的血迹,让人看了不觉会心口一紧。
她笑着斜睨了对面的人一眼,边动作着边不紧不慢道:“傅庭肆,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不许插嘴。”
语气不容置喙,让傅庭肆猛然一怔,意外中又有些哭笑不得,犹豫几秒才出声,“好,你说。”
陶青梧用棉签沾上药膏,擦过肌肤的力道轻到像是在他的心上挠痒痒,语气更是柔到过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点点的郑重。
她说:“从傅誉离开那天,我坐在这里等了好久雨都没停,后来怕你会突然回来就急匆匆走了。那天京市的雨真的好大,淋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附近实在不好打车,我都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再醒来我就见到了叶识檐。”
“朦胧间我觉得他和你好像,或许这就是外甥肖舅?”陶青梧没忍住笑了笑。
傅庭肆数不清自己今天这是被气笑第几次了,眉眼一敛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她半阖了下眼又睁开,伏身从茶几又重新拿了根棉签,“他大概是看我可怜就在医院照顾了我很久,陆陆续续低烧了半个月我终于有了点力气。音桐给我打了好多电话发了好多微信,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但刚好我在她朋友圈看到了你的照片,有的是你在吃饭,有的是在品茶,偶尔还有你忙工作的侧影,我无一例外全都保存了下来。”
傅庭肆嘴角的笑稍瞬即逝,一开始他以为面前的人要讲自己和叶识檐的感情史,可话题却突然间转到了他的身上,让他不禁蜷起了双手,紧攥着身后抱枕上的流苏穗子。
陶青梧始终低着头,手上包扎的动作比上一次熟练了许多,“出院的那天,叶识檐提供了份工作给我,还让我多休息几天再去工作室。他很照顾我,我欠了他好多人情,很想找个机会报答他,所以那天他说希望我可以假装他的女朋友陪长辈吃顿饭时我才没拒绝。”
“可我没想到会遇到你,当时你几乎没怎么正眼瞧过我,我既觉得如释重负,又觉得失落,所以我只能选择落跑。”
“今天我碰到盛怀宁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得漂亮,跟当时和你一起出现在娱乐新闻上面时一样吸引人的眼球。我知道你要和她结婚,所以我以为那瓶定制的香水还有那块腕表,是你和她购入情侣款时顺便给我准备的。我当时笑你好会雨露均沾,边给未婚妻准备婚房边给我安排了去处。”
“你生日那天,我看到了你和她在一起,那时觉得你们真的好般配,你就该和那样优秀的女孩子在一起。虽然我妄想着离开前能将所有东西都还给你,但我知道你对我所做的那些我根本还不清。”
“为了赌气,所以我不愿意告诉你我和叶识檐真正的关系,可今天盛怀宁告诉我,你跟她只是合作关系。”
说到这里,陶青梧长舒了一口气,隐在刘海后面的一双眼早就噙满了泪花,轻飘飘地溅在紧攥在一起的手背上。
傅庭肆见她不再出声,估摸着应该是说完了,双手扣在她的侧腰带到了怀里,指腹揩过她水痕深重的衣襟,迫使她抬头,问:“解释这么多,所以呢?”
她睁着眼睛,任由眼泪滑落到鬓角浸湿发根,一时之间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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