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他这两个月的养伤药钱,陆岌买了他回来,也是花了银子的,他不确定陆岌真的会放他离开。
也有那种今天心情好就对下人好些,明日不知发生了什么就翻脸不认人的贵人,程岁杪虽然觉得陆岌不是,但不能完全确定他不是。
陆岌真的会放他走吗?
或许那些银钱对陆岌来说不值一提,但现在跟早上可不同,他那时候还不知道有人下毒的事程岁杪已经知道了。
思及此,程岁杪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
万一陆岌只是想借他这把刀引出后面的凶手呢?陆岌人再好,也不可能在知道有人想杀自己之后还放走知情人。
程岁杪怀疑自己只要同意了,就会被借刀杀人,或者被杀鸡儆猴。虽然不知道陆岌想做什么,但眼下只有留在他身边自己才是最安全的。
“少爷,我——”
“你不必立刻回答我。”
陆岌打断他,“等你想清楚了,你的决定可以等到过年后再跟我说,若你那时要走,我就当完成你一个新年愿望。”
那就是还有一个月的考虑时间?
程岁杪不禁怀疑起来,陆岌是否是真的在问他想不想走,要不要走,如果跟下毒事件有关,还能等那么的长时间吗?
他不疑有他,恭敬弯腰微微躬身道谢:“谢谢少爷。”
陆岌笑笑,朝他招手,程岁杪走过去,发现陆岌之前拿着的那本书,就是他说的有图画有标识的关于草药的书。
“你拿着看,把不认识的字圈起来。”
程岁杪把书拿在手里,书很轻,他的心却沉甸甸的。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跟书本墨汁打交道了,内心五味杂陈。
都没发觉陆岌的意思,是应允了他可以在自己的书本上涂画。
等反应过来,已经是晚上伺候陆岌吃饭的时候,再说什么已然太晚。
程岁杪看着桌子上的菜,种类很多,但陆岌吃的很少。
他一早就发现陆岌有点儿挑食,不过仅仅只是挑食这样的小毛病,以陆岌的身体情况来说,他能吃多少才是最重要的。
安苑的饭菜,是程岁杪在这世上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他想,连下人的饭菜都那么美味,陆岌吃的东西,只会更美味。
每一次陆岌吃饭的时候程岁杪都会忍不住偷看那些精美的点心,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然后看陆岌每个只吃几口就让撤下。
那些撤下的饭菜会发放给年纪更小的丫鬟小子们,程岁杪有一点点想尝尝看,但他谁也没说,从没有表现出来。
他想,就把那当成是一种激励,若有朝一日,能吃上跟陆岌一样的饭菜,自己就算是成了。
夜里,陆岌的房中果然多了一张罗汉床。
程岁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拿枕头被子,却发现自己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浇了冷水。
不同于陆岌房中一直燃着炭火,他的房子冷得像冰窖。
程岁杪空手而归,陆岌刚从盥室出来,程岁杪见他头发还在滴水,立刻上前帮他擦拭湿发。
兴许是累了,陆岌没有问他什么,头发还没完全擦干就睡着了。
程岁杪想起杜韫说的话,似乎陆岌嗜睡才是正常的,放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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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出府
房中整夜燃着炭火,然而到了后半夜程岁杪还是被冻醒了。
他惊觉自己前半夜睡得太熟,若陆岌醒过来有事叫他恐怕自己都听不到。
故而悄悄踱步到陆岌床边,又不敢靠得太近,担心吓到他,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好在陆岌看起来似乎没有醒过。
程岁杪猜想是施针起了效果,以前听闻陆岌晚上睡不好,应该不是谣言,只是今日是个例外。
也好,不然陆岌可能要问他一些他没办法也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要怎么说才合适呢?
花穗因为你而迁怒于我。搞得像是陆岌的错……
我没有办法跟其他人和睦相处。说起来他像是没有与人相处的基本能力似的……
这是小事,我自己可以解决。会不会听起来觉得陆岌的问询是在多管闲事?这更不合适……
程岁杪守在热源旁边一直等着直到听到了鸡鸣,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似乎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外面还是漆黑一片,但门边有人影隐隐绰绰。
程岁杪小心翼翼出去,看到了木团。
“六少爷怎么样?”
“还在睡。”
两个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木团轻轻点头,看着程岁杪欲言又止。
程岁杪担心吵醒陆岌,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做出了口型,问他:“怎么了?”
木团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的被子木圆昨夜帮你烘干了,放在他房中,你晚上找他拿。”
程岁杪微感诧异,继而心里暖洋洋的,对他们道了谢。
“我去煎药。”
“好。”
程岁杪今日还是在陆岌的药中发现了蟾酥,稀奇的是,他在自己那份药材中也发现了一样的东西。
那本书他昨夜趁陆岌睡着没灭灯的那段时间里翻了翻,记下了他跟陆岌药方中每种药材的样子。
今日能确定了,除了蟾酥,再没多出别的东西来。
程岁杪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那份药拆成两包,放在一旁,那里面有一半的蟾酥,若他走后有人检查,对方会只当他毫无察觉。
陆岌的药都是前一日晚上才备好的。
自从将李大夫接进陆府,每一日安苑都会有人将陆岌的最新情况告知李大夫,由李大夫斟酌第二日的药方是否需要更改。
一般情况下未诊脉时是无需更改的,陆岌的情况这么多年来也都大差不差。
陆府不少人都认为他是在以药续命,未必觉得那些他喝下去的药真能起到救命的作用。
程岁杪看着陆岌喝了药,也喝了自己那一碗,苦得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木团木圆站在一边,陆岌看他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就这,还打算分成一日两次?”
程岁杪道:“我已经分好了。”他皱着脸抹了下嘴,“晚上还陪少爷喝。”
陆岌笑着摇摇头,似乎拿他没办法,也不准备再劝,赏给他几颗蜜饯。
确实很甜,一下子就化开了嘴里的苦。
“今日出行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这话是问木团木圆的,程岁杪昨日便知道了今日他们其中一个要出门采买,只是不清楚具体情况。
“都备好了,六少爷放心。”答话的是木圆,看来今日出去的还是他。
陆岌轻轻点头,叮嘱道:“给祖母的礼物要检查好,拿回来的时候也要当心。”
“好,六少爷放心。”
木圆问:“昨日二少爷和四姑娘都送来了贺礼,六少爷现在要看看吗?”
陆岌顿了顿:“肯定都是些好东西,我就不看了,你从库房挑两个差不多的回礼备着。”
“是。”
程岁杪站在一边看陆岌的脸色,有些惊讶他连礼物是什么都不开口问问。
但昨日的两份礼物上门,也都不是正主送来的。
全是差了下人过来,寒暄几句,说主子让六少爷保重身体,万莫心急,吉人自有天相云云。
看来高门大院之中,兄友弟恭都是奢侈,大多数面子上过得去便行了。
临近新岁,陆府上下都忙活起来。
过几日是老太太的大寿,据闻陆老爷每年都要大办一场,今年也不例外。
那一日除了陆府的自家人,还会有很多宾客登门拜访,听说热闹的不得了。
然后没多久便是除夕家宴,这两个场合连在安苑养病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陆岌也不能躲懒,被陆老爷勒令必须出席。
最后,便是正月初一。
那一日是陆岌的生辰,但没有人会在那一日恭贺他,尤其是今年。
今年的生辰一过,陆岌就十六了。
距离多位大夫预言他活不过十七,还有两年,若往坏处多想想,大抵还有一年时光可供磋磨。
于是这段时日,安苑陆陆续续收了许多礼,都是在恭贺陆岌的生辰,却都心照不宣地不说出口。
“你想出府逛逛吗?”
无人应答,程岁杪看向陆岌,这才发现他问的是自己。
“少爷,我——”
“出去逛逛吧,今日跟着木圆的只有一个小丫头,你也帮着拿点儿东西。”
“是。”
一向都是陆岌说什么便是什么,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毋庸置疑。
木团木圆去库房挑选回礼了,只剩下程岁杪在陆岌身边的时候,他悄悄说了今日的情况。
陆岌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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