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内侍有些紧张回道:“回禀女君,玉嬷嬷让奴奴在这里伺候女君茶水,奴奴为女君备下了碧螺春和松果点心、时令水果,女君要用一些吗?”
夏川萂点头,来到案几之后坐下,这小内侍双膝跪地,为她斟了一杯茶送到她的手边,夏川萂端起茶盏轻嗅,笑道:“是今年的新茶。”然后啜饮一口,夸赞道:“我喜欢喝热一点的,你这茶沏的正合我意。”
小内侍赧然一笑,道:“女君喜欢就好。”
夏川萂在案几上铺展开竹简继续读,随口问道:“玉嬷嬷做什么去了?”
小内侍回禀道:“禀女君,玉嬷嬷正在后殿为您挑选布料裁制新衣。”
夏川萂笑道:“我就住几天,为陛下作完画就出宫了,还要裁制新衣,未免小题大做了些。”
小内侍理所当然回道:“女君得贵人看重,即便只在宫中住几日,一应吃穿行住用度也是不能将就的。”
夏川萂看了这小内侍一眼,问道:“刚才我没记清楚,你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内侍:“奴奴名叫佳义。”
夏川萂用下巴点点案几笔架上的毛笔,小内侍挑拣了一支细毛笔,沾了沾墨,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夏川萂看了一眼,赞道:“好名字,好字。”
佳义面色微红,被夸的有些手足无措,良久,才讷讷道:“......女君谬赞,佳义惭愧。”
夏川萂觉着这个叫佳义的小内侍比她手里的游记更吸引人一些,她将竹简卷起,随意放到一边,拿过写着“佳义”这两个字的那张纸,取了一支最小号的毛笔,沾了点墨,在纸的空白处描绘起来。
佳义起先好奇的看着她的动作,等看了一会,嘴巴慢慢张大,一脸惊异的看着那张纸。
夏川萂放下画笔,又取了一支稍大号的笔,沾了墨,在“佳义”两个字的上方,写了一个“赠”字。
夏川萂将纸推到佳义面前,笑道:“偶有灵感,粗糙一画,莫要嫌弃。”
佳义看着面前画上的人儿,结结巴巴问道:“给、给奴、奴的?”
夏川萂放下笔,重新取过竹卷打开继续往下读,随口道:“画上画的是你,自然是给你的。”
佳义捧着这只有一尺见方的纸张,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最后也只是郑重给夏川萂磕了个头,表示感谢。
夏川萂并不想特异独行,干脆的接受了这个跪拜。
等到下晌日头将落未落之时,玉嬷嬷来请夏川萂去后殿用膳,给夏川萂准备的膳食,是白米饭配四菜一汤,不管是饭还是菜、汤都是热的,两荤两素,搭配适宜。
玉嬷嬷就带着两个宫女站在一旁伺候她用膳,夏川萂不置一词,都全然接受。
用完晚膳,蒲草和幽雨两个宫女打好热水,伺候夏川萂沐浴洗漱,出浴后,换上新的寝衣,来到了睡觉的偏殿。
夏川萂看着身上的寝衣,问道:“这是下午新做的?”
宫女蒲草笑道:“是玉嬷嬷按照您的尺寸,去制衣局新取的现成的。”
夏川萂惊奇:“玉嬷嬷怎么知道我穿什么尺码的衣裳?”
宫女幽雨笑道:“玉嬷嬷一双眼睛利的很,她只要看一眼,女君穿什么尺码的衣裳,什么尺码的鞋子就都知道了。”
夏川萂惊叹:“这么厉害!”
蒲草和幽雨两人笑了起来,将夏川萂按在梳妆台前,一人抿了桂花油一人拿着牛角梳给她保养头发,蒲草赞道:“女君的头发可真好,乌黑油亮。”
夏川萂:“那可不,我打小可是好不容易养了这么一头秀发......”
蒲草就道:“奴婢也知道一个保养头发的方子,女君可要听听?”
夏川萂果然很感兴趣催促道:“快说来听听?”
三人正就这养头发的话题交流心得,玉嬷嬷带着佳义和另一个叫谷生的小内侍进来了。
蒲草和幽雨给玉嬷嬷见礼,夏川萂亦是起身,笑吟吟唤道:“玉嬷嬷。”
玉嬷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问道:“女君寝衣穿着可还舒适吗?”
夏川萂笑回道:“正正好,多谢玉嬷嬷特地准备。”
玉嬷嬷挥挥手,佳义和谷生上前,夏川萂这才注意,两人手上一人捧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面叠放着衣裳和配饰。
玉嬷嬷道:“这是给女君备下的明日要穿戴的衣裳,还请女君先穿一下让老奴瞧一瞧,若有不合身之处,现改了,明日就可得了。”
夏川萂也很好奇这宫里给她准备的衣裳都是什么样的,就依玉嬷嬷所言,让蒲草和幽雨两个给她穿上衣裳给玉嬷嬷瞧。
两套衣裳,夏川萂自己穿着觉着挺好的,但玉嬷嬷却是在旁指出许多不足之处,让佳义拿笔记下来,好今晚给改出来。
在行家面前,夏川萂一句话不敢言语,不管玉嬷嬷说什么,她都听着,只两套衣裳,就让包括夏川萂在内的满屋子的人忙了大半个时辰,看佳义都将玉嬷嬷的话给仔细记好了,两人才带着这满是“缺点”的两套衣裳下去修改去了。
这时候,打更的梆子响过,玉嬷嬷跟夏川萂道:“女君,该安寝了。”
夏川萂适时的打了一个哈欠,道:“今日有劳嬷嬷了,嬷嬷也早些休息,我这就睡了。”
玉嬷嬷看着蒲草和幽雨两个伺候着夏川萂躺下,给她放好帐子,小声嘱咐两个守好夜,又仔细检查了门窗,才关门离开了。
夏川萂躺在安静的床帐子里听到外头脚步声渐渐远去,内心不由叹了口气,唉,这五个人当中,也不知道谁是谁安排来她身边的人?
看吧,那个叫佳义的小内侍,头一次给她准备茶点,就能恰好准备了她爱喝的碧螺春,备了她近日最喜欢的松果点心,尤其是沏的茶,温度正好是她最喜欢最适口的温度。
若是前者是巧合,那后者,知道她喝茶习惯且精准到温度上这一点的,并不多,能在这皇宫里施展能量的,夏川萂只能想到一个人。
夏川萂翻了一个身,还有那个叫蒲草的宫女,别的不夸,专挑着她的头发夸,这是知道她最在意最爱听人夸的就是她的头发。
玉嬷嬷更可疑,这么一个积威甚重,膳食、穿戴、礼仪、规矩样样考究的老嬷嬷,居然事无巨细的亲自安排她的衣食住行,还在她一入宫的当天就能做主给她裁制新衣,这里面要是没什么,夏川萂可真就是个木头了。
胡祥说玉嬷嬷是皇后娘娘的人,如果是真的话,那......
夏川萂猛然坐起身来,蒲草在外轻声询问道:“女君?”
夏川萂:“......无事。”
她又重新躺下,心下重重叹了口气。
唉,郭继业,不知道你欠下权应萧多大的人情,才能让皇后娘娘在宫里如此罩着我?
第217章 第 217 章
次日一早, 夏川萂如常起身,她也无处去拜见,只是在漪兰宫里晨练一番, 然后查看了胡祥给她带来的颜料和纸张, 全都是她需要和惯常用的, 并挑不出什么错漏之处, 她便如同给端敏长公主作画一般,先设计出几张画稿, 然后拿给皇帝陛下去挑选,然后再继续作画。
夏川萂在宫中为老皇帝作画尚算平静,但宫外乃至京城之外的丰楼, 并不是那么平静。
端敏长公主位比亲王, 又是庆宇帝的同胞姊妹,她在当今皇室当中,可谓是一呼百应, 不管是还在朝堂活跃的还是已经隐世不出的,只要是收到她请客的帖子的,在这一日,都出府出城,来到了丰楼应邀做客。
是以,到了端敏长公主请客这一日, 丰楼之外全是各大王府、公主府王爷、公主、王妃们的车驾,至于什么国公府、侯府、伯爵府这些有爵位人家的马车,竟都要往后站了。
在这国朝王都, 终究还是皇家宗亲更占上筹。
不过, 这些往后站的人家当中,并不包括英国公府, 因为,今日宴请的半个主家,就是英国公府太夫人。
因为丰楼之主夏川萂不在,招待端敏长公主一行,就让她拜托给了太夫人。
当然不需要太夫人亲自站在丰楼大门口接待贵客,她只要和端敏长公主坐在一起,与各王公大臣们贵妇门寒暄就行了。
今日丰楼酒楼宾客大堂内早已清空,改换了桌椅布局,变作专门接待各位贵宾来客的专属大厅。
在原本是唱曲、百戏、说书做各种表演取悦宾客的中央高台之上,摆了四个红布遮盖的木架子,已经到来的宾客们便在台下对着这四个木架子指指点点,猜测这红布之下会是什么。
能用木架子支撑的,左不过是些挂屏、书画之类的文秀,加之想到今日宴会的目的,是端敏长公主邀众人共赏画作而来,是以大家都猜,这四个红布之下的木架子,定就是画作了。
只是,四副画作?
难道长公主殿下邀请他们来,欣赏的不是一副画作,而是四副?
也不知道,这四副画作是何等惊世神作,才当得起今日这等皇室权贵云集的阵仗?
二楼之上,太夫人和端敏长公主一齐往楼下看,各府王妃以及皇子妃们、各府诰命夫人们作陪,端敏长公主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场面,笑对太夫人道:“都说这丰楼乃是这洛京第一等消金窟,我今日头一次来,果然名不虚传。”
太夫人笑道:“我也是头一次来,跟二十年前相比,是大有不同,但若是第一等的,却是不敢妄下定论。”
三皇子妃在旁笑道:“说这丰楼是第一等消金窟并不算妄言,别的不说,单只这酒楼建筑之宣阔布局,就已经是超出寻常酒楼范畴了。”
另有一位诰命夫人道:“不错,别说是寻常酒楼了,就是一般的楼宇,二层已经是难得了,若是像建佛塔楼宇一般三层五层七层的建筑,要么建高台,要么圈地狭窄,一丈方地已经是难得,加之立柱密集,空间越往上越是狭窄,这是为了稳固,倒是少见这等占地广阔,还能每层高度不少五米的三层楼宇,这高度,得不输于广济寺七层佛塔了吧?”
为什么这么多的文人墨客以及豪商们这么推崇丰楼,以至于丰楼开业刚还不到五年,就已经成为洛京之内外首屈一指的消金窟,别的先不说,单只这楼宇建筑本身,就已经是人人称道的一绝了。
其实是只有一楼大堂高度不少于五米,二楼高度只有三米办,到了三楼,高度甚至只有两米半,这同样是为了建筑稳固性。
但大家伙站在这等高阔之地,只讲感受,至于到底是几米,倒是无需追根究底了。
这位诰命夫人能提出这一点,说明她已经见之这丰楼其中三昧了,不仅彰显了她的见识眼界,还成功引起了在场诸位夫人们的兴趣,以及探寻他人隐秘的好奇心。
对此,太夫人微微一笑,对端敏长公主她们道:“要说这建筑啊,倒是和佛寺颇有渊源,据说,在西方高僧云集之境,他们建造楼宇佛寺和咱们这里的大有不同,不是用木头建造的,而是用石头。”
端敏长公主点头道:“这我也听说了,怎么,这丰楼,就是用石头建造的不成?”
说罢,就四处逡巡周围做支撑得要人合抱才能合拢的大柱,有就站在大柱旁边的夫人,还自己上手去摸、去敲,用触觉来试探这立柱到底是石头的还是木材的。
太夫人笑道:“我只是听说,这座丰楼,是用石头和木头一起混合建造而成,具体是怎么建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时候,有位夫人就脱口而出笑道:“这丰楼可是建在郭氏的土地之上?您作为郭氏太夫人,居然不知道这楼是用什么材料建造的?”
诸位夫人们听了这话,不由一静,面面相觑同时,又隐晦打量刚才说话的那位夫人,能当众打听别家隐私,说出如此不合礼数不知道是何缘故?是受谁指使?还是当真只是当众逼迫郭氏透露丰楼建筑之机密?
然而,太夫人却只是寻常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京郊之地,老身可不敢言乃是郭氏的。”绝口不提丰楼建筑用料之事。
端敏长公主笑言:“这块地乃是当年太/祖亲赐予郭氏的永业田,如何使用,自是由郭氏自己决定。”
太夫人谦逊笑道:“虽说如此,但皇恩浩荡,将农田改为经营之地,还是要报与司礼监,告知陛下,请旨降恩才可行动,说起来,当初建这楼宇,还多亏工部帮忙呢。”
这下大家就都知道了,这丰楼啊,人家名正言顺,不是谁都可以指摘的。
三皇子妃笑道:“郭氏牢记皇恩,忠诚体国,乃是我等做臣子的典范呢。”
于是大家就都恭维起郭氏来,笑语连珠,好不热闹。
这时,外头有人长呼禀报:“太子妃驾到!”
三皇子妃挑眉笑道:“这可是难得,一向不与我等混做一处的太子妃竟然也出宫了?姑母的面子可真大。”
端敏长公主只当没听到三皇子的阴阳之语,对众人笑道:“既是储君之妃,我等理应去迎接一二。”
众人都福礼应和:“是。”
三皇子妃当先一笑,扶着端敏长公主的一只手下到一楼,去迎接太子妃。
太子妃是个端庄不苟言笑的女子,她目不斜视进入丰楼,迎面迎向端敏长公主众人,不等别人有所反应,已经是屈膝一礼,道:“给姑母请安,姑母今日好兴致?”
端敏长公主上前一步将她扶起,嗔道:“还是这么多礼,这是在宫外,你可以松快些。”
太子妃扯扯嘴角,道:“礼不可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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