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撩了撩,感觉水温正好。
林小一现在浑身上下只剩嘴能动,于是继续喋喋不休地控诉对方:“你个骗子,根本就不傻,你装傻骗我。”
发尾被水打湿了,头顶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他也觉着没意思,突然安静下来,提醒陈淮道:“你慢点,别把胳……别把床单弄湿了。”
陈淮蹲下后,他只能勉强看到陈淮的头顶,陈淮不做声,林小一见不到他的脸,就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他轻轻摇晃脑袋,费力仰头,用眼睛去找人,却被比温水稍凉的指节桎住。
“听到没啊?”林小一又问。
陈淮稍微往上挺直了身子,将脸置于林小一的上方,与他对视。
林小一愣了一下,好一张棱角分明,祸国殃民的脸,心想绝了,死亡角度也可以这么好看?
大概是光靠这张脸就能赚钱吃饱饭的程度了吧。
陈淮估摸着林小一知道他听见了,又蹲回去专心给他洗头发。
光是浇水的时候还好,可陈淮的手一伸进发根,林小一就有点不适应。
除了很小的时候,奶奶会偶尔摸摸他的头,还有那个陈老师替他剪过一次头发之后,就再没别人碰过他的头了。
陈淮的手温偏低,落在温热的头皮上,形成反差,触感尤其明显,像是被放大了几倍。
林小一甚至敏感地觉得,陈淮每抓一下他的头皮,浑身都像过电一样,感觉酥酥麻麻的。
“你别,别揉了……”林小一把头往床里面缩,想要躲开陈淮的手,“差不多就行,随便洗洗得了。”
后颈猛地被陈淮捏住,托着他往外挪了挪,林小一这才反应过来头自己发上全是水,再往里床单真要被他弄湿了。
家里都没有额外能换洗的。
林小一浑身僵硬,梗着脖子装死:“等会洗完你就死定了。”他闭着眼睛继续放狠话,可脑袋在人手里,明显没什么威慑力。
随着时间流逝,水温逐渐与陈淮的体温趋于一致,他也渐渐适应了陈淮力道适中的手法,甚至开始觉得有点享受。
身体在不经意间松懈下来,头也全靠陈淮放在颈下的手撑着,听着耳边的水流声与泡沫声,林小一感觉意识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他就这么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小一浑身一抖,猛地睁开眼睛。
感觉绑着自己外套已经人被解开了,身上还盖着一层被子。
视野所及之处一片漆黑,今晚连月光都没有,整个房间静得可怕,一点声音都没有,无尽的黑暗像要把人吸进去。
刚刚陈淮给他洗头发那些画面就像一场梦。
“陈淮?”林小一叫着陈淮的名字,往身边摸了摸,却没摸到应有的体温。
林小一突然变得很慌,恐惧漫上心头,他急切地对着黑暗中呼喊着:“陈淮,陈淮?你在吗?”
他手忙脚乱地到处乱摸,情急之下扑空,差点摔到地上。
身后突然出现一双手,将他拦腰截住,林小一悬着的心缓慢落地,跳得很快。
他先是很小心地碰了碰自己腰间的手,不敢相信似的,又伸手去摸陈淮的胳膊,最后转过身摸陈淮的头,陈淮的脸。
陈淮的呼吸打在他手上,让他稍微有了点真实感。
手上动作越来越急,他的声音彷徨又无助,带着一丝后怕埋怨陈淮:“你吓死我了。”
第32章
第二日照常上学。
林小一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王媛跟林小一同桌快四个月了,通过这几次的事,她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林小一对多年前的那些事的态度,远没有他自己所说的那么平静。
昨天晚上回家,她跟妈妈聊过。
妈妈说结合林小一幼时接受的采访记录看,他童年应当一直处于一种极度扭曲的,压抑的,不正常的家庭氛围中,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难免会有一些很重的心理创伤。
王媛将自己上次劝说林小一再次接受采访时,林小一回复她的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转述给了妈妈。
妈妈又非常一针见血的指出,林小一的内心深处一定存有很强烈的自我厌弃感,这种潜意识层面的负面情绪出现,如果没能得到正确的引导或是抒发,后果是很严重的。
有些人会逐渐将真实的自我封闭,变得越来越不合群,而有些人则会将这部分难以承受的压力转换外放的隐性暴力,比如自.残或逞凶好斗。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在对抗外界伤害的同时,也在进行强迫性的自我伤害。
王媛问母亲:“那我怎么做才能帮助他呢?有的时候我会感觉林小一有一点,可怜……”
妈妈只说:“尊重他吧,把他当做一个正常的同学,正常的朋友那样对待。或许小一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呢?”
王媛又想到林小一的那个哥哥,发现林小一跟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好像表情总是会比平时看起来更生动一点。
而且她早就敏锐地发现,当初学校栅栏外面的乞丐,每天盯着的人就是林小一。
林小一也总是在默默关注着外面的人。
这种互不打扰,又互相牵挂的状态在王媛看起来感觉很奇妙。
原本想要关心的话到嘴边,林媛突然拐了个弯:“听说元旦的时候会组织班级聚会,小一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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