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问一些问题。”
“问。”
“你会回答吗?”
两个人的眼睛都适应了没有光亮的环境,依稀能看见对方的轮廓,林暮见到陈淮转身侧躺,停留在面对他的方向了。
陈淮嗯了一声。
“你吃的是什么药?”
对面的呼吸窒住,林暮的心跳也开始加快,他这是在触碰陈淮的隐私了,与情于理,陈淮拒绝回答都是应该的。
但陈淮没有,他平躺回去,嗓音沉稳:“安神的。”
“这样吗?”林暮这就安心了,他又问:“你现在,还会头疼吗?”
陈淮过了几秒后,回答:“嗯。”
林暮听见回复一下就坐起来了,甚至在自己都没发现的情况下越过两个褥子中间的空白界,挪到陈淮旁边:“经常疼吗?疼的厉害吗?每次要疼多久?会头晕或者暂时性失明吗?”
他问得有些急,音量也没有控制好,陈淮听见隔壁那屋有人下地的动静。
林暮也听见了,抬头朝门口看看,心里还挂念着他头疼的事,重新压低声音,只剩气音,怕陈淮听不清,胳膊肘支撑在陈淮的被子上:“你妈妈呢?不管你吗?你有没有继续看医生?医生有没有说是为什么啊?”
连珠炮弹般的关心,裹挟着的气息由远及近,靠近耳边,陈淮不自觉地往墙边挪了挪,林暮一心询问,跟着靠过去。
“还好,不厉害,不知道,没有。”陈淮看着林暮在黑暗中映出月光的眼睛,陷进去了一样,轻声低语道:“看过,后遗症。”
林暮反应过来陈淮是在回答他问的那些问题,一一将陈淮的回复对上号,心里很不舒服,好是好了,也没见的好到哪去啊。
“等出去以后,重新检查一下吧,京北不是有很多大医院么?总疼着哪能行……”林暮忍不住埋怨,“你妈也是,真不负责任。”
“我帮你查查哪些医院看脑内比较好,你等等。”林暮伸手摸手机,一时忘了没信号的事,直接怕在陈淮枕边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编辑“京北看头疼哪个医院好”。
陈淮望着林暮认真的侧脸,恍惚间感觉熟悉,脑海里闪过一些不太真切的画面,与此时此刻的林暮重叠起来。
好像是林暮在那个小屋的床上,也是这样皱着眉头,趴在床上低头看手机。
“没有网……”林暮小声叨咕,爬到窗边举起手机,像在努力接收信号。
唱戏似的晃了半天,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盘腿坐在炕中间,皱着眉头:“反正你妈那么有钱,你就找个好点的医院,实在不行,还能那什么,出国是不是,你别硬挺着啊,有问题就得赶紧去医院看,不能拖。”
“嗯。”
“你别嗯,过几天回家了就去,听到没?”
“嗯。”陈淮又应了一声,反问道:“那你呢?”
“啊?”林暮没听懂,问:“我什么?”
“你什么时候去医院?”
“我去医院干……”嘛字没等说出口,林暮反应过来,心都不会跳了那样,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颤抖,艰难地问陈淮:“你刚刚……看到了。”
“嗯。”陈淮的声音很平淡,仿佛没觉得看到的是多么奇怪的东西。
林暮把盘着的腿收起来,并上,离陈淮远了一点,他说:“我没问题,不用去。”
陈淮:“我可以帮你找医院,找医生看,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林暮钻回自己的被窝,像缩进了壳里,背对陈淮,紧张地说:“什么意思,听不懂,我没病!你有钱不如给孩子们盖教室做慈善。”
他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浑身肌肉因为紧绷而轻微抽搐,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这是林暮最难堪的秘密——他是天生的发育畸形。
所以爷爷总是骂他是怪物,妈妈也总说自己害惨了他,他们两个人都说过林暮很恶心。
陈淮呢?陈淮是个傻子的时候不嫌弃他,现在呢?
林暮不知道。
不知道陈淮对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也觉得他很奇怪,觉得他有病吗?
“我……”
陈淮刚开口,林暮就很快打断他道:“我不想说了!”他已经没办法控制音量,于是这句话说得很大声,说完把头也藏进被子里。
完了,陈淮本来就觉着他是个别有用心的人,现在要更看不起自己了。林暮想着,感觉到害怕,被子外面像有恐怖的黑影,环绕在他周围,散发着团团冷气。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只穿着一件长衣服,下面空荡荡的,被爷爷按在炕上,拼命挣扎也跑不掉。爷爷掀起衣服看了眼他发育迟缓的下身,又嫌恶地把衣服放下,将他一把推到地上。
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他:“一点也没长,妈的,着怎么传宗接代。我们家的根要是断在你们娘俩手里,我就算死,也得拉着你们俩垫背带下去给祖上赔罪!小比崽子还有脸哭?!恶心东西!”下一秒落在身上的是混着怒骂的拳打脚踢。
缠在身上被子突然被人扯住,林暮鲤鱼打挺,条件反射一激:“别碰我!离我远点!”
“林暮!”陈淮沉声叫他,把他的头从被子里挖出来,发觉他的应激反应太大,直接连人带被抱住。
保护自己的被子此刻成了束缚自己的工具,林暮扭动着想要钻出来,陈淮本就没想梏着他,直接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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