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积雪路上,寒风呼啸割面,这滋味并不好受,这种苦寒之地的极至严寒,并非一般人可以忍受,至少在这里就任不过半年的李正就很难适应。
只是身为玄夏委派过来的驻节大使,李正不得不忍耐这里的一切,好在他也是出身辽东,对这种恶劣气候不至于完全无法忍受。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朝廷才会委派他在高句丽就任。
一路以来随着黄巾的脚步,李正作为其中的一份子也建下许多功业,直到身为特派使辅佐吕蒙在淮南成功开展了敌后工作之后,他也迎来了更大的前途。
若是能在高句丽成功完成自己驻节大使的使命,那归国之后他便可以跻身玄夏的政事中心,成为玄夏的中枢重臣。
至于他的使命究竟是什么,这却不是可以宣之于口的事情了。
代表玄夏朝廷驻节维持与高句丽的稳定关系,这只是表面上的职责而已,而真正的职责关乎什么,这从他情报工作的出身或许能看出一二。
进入高句丽并不怎么高大宏伟的王宫,沿途遇到的高句丽官员都会态度恭敬的对李正进行问候。
上国官员那是小国国王都不能怠慢的存在,更不要说小国的官员了,大家都是官员,但是身份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这一点,即便是以前的大汉也是一样的。
甚至于虽然如今李正的正职是玄夏驻节大使,但高句丽人私下依然是以汉使称呼。
大汉数百年,这个“汉”字蕴含的意义已经不是单纯的国号了,而是属于华夏族群的符号,所以称呼汉使倒也不算是问题,事实上李正也确实默认了这一称呼。
一路行走深入宫廷,若不是这王宫太过狭小了些,李正甚至有种身处中原的错觉。
眼前所见,不论宫女内侍,身上所穿衣服无不是汉服形制,就连高句丽的官服,也与汉人官服大同小异。
已经就任半年之久的李正当然知道是什么情况,这并非是玄夏以宗主国地位强行逼迫小国同华夏衣冠,而是高句丽出于仰慕中原的心情自行效仿而来。
自卫宫继任高句丽王之后,便专门委托玄夏朝廷为其选择厂商定做宫中制服,衣服样式均是高句丽自行要求,而他们的官员对此也都欣然接受。
玄夏制作的衣服质地上佳,汉服形制对比周边更是美观,再加上对强大文明的仰慕,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这时候的高句丽,甚至都没有产生什么族群意识,面对如今强势的玄夏根本就没有抵抗能力。
在没有什么明确的族群服饰的情况下,如今的高句丽贵族多以着汉服、说汉话为荣,出门若是不穿一身汉服衣冠都羞于见人。
至于底层百姓,那在高句丽都不算是人,身上裹着兽皮就算衣服了,也就是借着玄夏的工业产品输入,才能幸运的捡几件棉服毛衣穿穿。
李正心里很清楚这种现状对玄夏是有利的,所以他很乐于见到这种局面。
他更相信,这种风气会在以后越发兴盛,乃至从上往下传导到民间,让普遍百姓也开始追求仰慕中原,最终在不知不觉完成了汉化。
这种自信源于对玄夏强盛未来的预期,也因为他步入宫殿之中看到的一切。
不要说高句丽的贵族了,就连高句丽的国王,也完全臣服于中原文化之中,这不算高大奢华的宫殿,内部摆放的器物和饰品,无不是来自玄夏。
旁边滴滴答答的精密机械是来自玄夏的座钟,上面案桌上摆放的全是玄夏书籍文房,装点宫殿的器物每一个都是玄夏来的玻璃瓷器,就连现在国王身上穿的常服,也是彻彻底底的汉家衣裳。
整个高句丽上上下下,都已经变成汉人的形状。
“汉使且看,这留声机如何稀奇!”
李正才刚刚迈入殿中,立即就听到高句丽王卫宫的招呼,略微一怔之后,他就看了过去,却见一脸稀奇兴奋的卫宫,正对着一台机械左右观赏起来。
这叫做留声机的东西样式十分奇怪,右边一个巨大喇叭状的东西,喇叭大口端向外,而另一端则连接一张鼓膜和细针,细针的下方则摆放着一个光滑的金属滚筒。
此时卫宫并未操作机器,所以李正也看不出什么花钱,一时有些发愣:“敢问国主,此为何物?”
“嗯,你不知晓?这可是从你们玄夏来的玩意儿。”卫宫有些意外的看了过去。
李正顿时苦笑一声:“国主有所不知,玄夏盛行发明研究,工事院和学宫每年不知要弄出多少稀奇之物,多半还都是看着花巧实际无用的东西,外臣如何能知晓许多,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
卫宫顿时醒悟,他当然知道李正所说,毕竟他当初也是玄夏学宫的学生。
正如李正所言,学宫经常有许多发明项目,奇奇怪怪的东西多的是,真正有实际意义的发明其实凤毛麟角,不是专门关注这些的话,确实很难知道又有什么好发明了,更不要李正这半年来还一直在高句丽任职。
“这么看来,孤反倒先比你见到这玩意儿了,那可得让你好好见识一下这玩意儿的玄妙!”
这样一来,卫宫反而更加来劲了,只见他叫来一个吏员,然后指着留声机:“你过来再操弄一遍,给汉使瞧瞧是怎么个事儿。”
虽然心中不明所以,李正还是被勾起了几分好奇,便也认真看了起来。
只见这吏员得到命令之后,便开始操作。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只是凑近过去一边把嘴巴放在喇叭口,一边开始摇动滚筒,只有吏员这个时候忽然大声叫喊说话起来让李正吓了一跳。
他看了一眼卫宫,发现卫宫已经见怪不怪,这才按捺住心中疑惑继续看了下去。
这吏员口中说的,却是论语开头的“子曰学而时习之”,倒没有念太久,等到滚筒滚到最后,声音就停了下来,这时候李正才发现滚筒上已经被那细针划出细密的刻痕。
一切结束之后,李正满脸疑惑:“这是?”
卫宫呵呵一笑:“汉使莫急,且再看。”
卫宫一个示意,吏员连忙再度操作,而这一次是把滚筒再次复位,然后又摇动起滚筒了,慢慢的,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就从器械中发了出来,赫然就是刚刚这吏员嘴里念出的一段论语。
李正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他顿时理解了这东西为什么叫留声机了!
虽然现在听到的声音是全损音质,但已经可以分辨了,这种记录声音的功能,实在让他匪夷所思,连他这个玄夏人都对此觉得惊奇。
卫宫见他神情,顿觉有趣的笑了起来:“汉使觉得此物如何?”
“难以置信,这是怎么实现的?”李正竟也向一个高句丽人问起了发明原理,这是他来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事情。
卫宫却早早就询问清楚,这时候还真能回答。
却见他得意一笑,道:“盖因声音源于震动之原理而已,此鼓膜唱针受声而震动,于金属箔面上刻录细微沟槽,便也能记录声音震动频率,再复位使唱针复行划痕,则能复原声音。”
李正闻言沉思好一会儿,又仔细端详留声机,不多久便恍然大悟:“妙啊,当真是奇思妙想!”
卫宫哈哈大笑起来,在高句丽这个地方,他也只能与李正这个玄夏人找到共同语言了:“妙用不止于此,听我国贸易官员打听,此物源于工事院发明,现在还只是初始模样,以后继续研究或许还有更多妙用,实在是令孤期待不已。”
李正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此物必有实用,是极好的发明,倒是我消息滞后了。”
卫宫爱不释手的朝着这留声机看了一圈又一圈,屏退了吏员,好一会儿之后才收回心神,却是感叹一声:“如此匪夷所思的奇妙之物,也就只有玄夏才能诞生出来了。”
宫殿稍稍安静了一会儿,李正分明从卫宫的语气中隐隐听到几分羡慕和失落。
他忽然能体会到卫宫此时的一些心境,大约是什么这东西若是高句丽的该多好啊。
人毕竟都喜欢把好的都留给自己,这是人之常情,卫宫当然也不例外,只是曾经留学的他更加明白,高句丽永远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
深谙自然学的他十分清楚,这看似简单的原理要想发现证明出来实际有多么不容易,更不要说还要把这种原理进行应用,这更加困难百倍。
察觉到卫宫这细微的情绪变化之后,李正微微一笑:“国主也曾在玄夏生活过,当知我玄夏朝廷宏愿在造福天下众生,所谋福利不仅只为玄夏子民,也是为实现全人类的解放,这类发明虽出于玄夏,但天下人皆可使用,则天下人一同受益,再去区分彼此实无必要。”
卫宫闻言略微一怔,只是笑了笑:“汉使所言甚是道理,若不是玄夏的话,只怕今日我高句丽百姓也穿不上棉服毛衣,用不到盐糖铁具了。”
李正神情一肃:“我国国相感悟天道而立自然教,志在认识世界改造世界,今高句丽百姓可以因此受益,正合我教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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