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真真怔住了。
第34章 或许你是那个契机
她生来就是独立的性子,早已习惯事情要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突然有人想她全然交付信任,霍真真知道,她做不到,她松开抚在江书砚肩膀上的手,退开两步坐在圆凳上,沉默不语。
相顾无言,房间内只有烛火在空中闪烁、晃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低迷的气息,像是被人捂住口鼻,无法顺畅的呼吸。
良久,霍真真轻咬了下唇瓣,眉眼闪动一下,口中喃喃道:“此次确实是我冲动,但是江书砚,我不想骗你。你说想让我多信你几分,但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我做不到。”
江书砚目光微顿,他知道,但人的需求是会不断被欲望滋养成长的,得到一样的时候就会贪心想得到下一个。
“但你今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不欢喜是假的。”她继续说道:“看到你冷漠的眼神、生气的模样,我心中甚至有种窃喜,那是被人放在心上的滋味。”
“我不会对你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但从现在,我想试着信你。那你呢,江书砚,你愿不愿意信我?”
“信你面前的是霍家军的少主,而不是深闺中的女子?”
她一字一句将她的这颗心剖析给他看,她把选择留给他。
“我信你。”江书砚没有犹豫的说了出来,信任不假,担心也是真。
他苦涩一笑,嗓音低哑:“只是方才慌了神...”
霍真真眼睫轻颤,弯腰将脸凑到他的视线里,眨了眨眼睛,语气轻快:“那江大人,可不可以先暂时翻篇,原谅我这一次?”
她生怕他心中仍有芥蒂,补充道:“待回到燕都,本郡主任你惩罚?嗯?”
江书砚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神色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警告:“往后有风险的行动定要和我商量,我不会挡你,但至少能做你的后应。”
“好。”霍真真眉眼弯弯,扬起一个甜美的笑:“下不为例。”
江书砚指尖点了下她的眉心,启唇道:“你今天有发现什么?”
“没有。”霍真真摇了摇头,眉心蹙起,语气狐疑:“我装晕后被关在一个柴房里,但这个房间是经过特别处理的,同当年霍家的用于审讯的暗房很相似。”
“但是...他们对我太过客气了...我甚至从里面捕捉不到多少恶意。”
“你觉得他们认识你?”江书砚出声道:“若是有人突然出现在山庄附近,断然不该让你直接这么舒坦的躺在这里。他们可有问你什么?”
原本是没什么的,但联想到方才自己的一通乱说,霍真真忽的心虚起来。
她轻咳一声,恍若无意道:“没,仔细想起来,好像压根就没打算盘问我,就只是关押了半日。甚至今日那个三当家,还想这送我离开,话里话外都在赶我意思。会不会?”
霍真真忽的想到,在家时祖母的异常表现,难道是她做了什么?
“若真如你猜测那般,也许这个山庄真的和过去的霍家有些关系...”江书砚眉头微拧,思索片刻,语气凝重:“只是他们对你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赶你下山是不想你掺和进去?”
“或是说,他们并不信任你?”
“我不能就这么走,今日的时候我观那三当家曾去后堂和一人聊了许久,出来后突然话里话外都想让我赶快下山。”
“你是说那个没有出现的人才是....”。
江书砚没有把话说完,但他们两个都想到了那些情报中的线索,真正管理山庄的恐怕就是那人。
“你觉得这趟来此可有意义?”他忽然发问。
霍真真楞了一下,双手撑住自己的下巴,眼神有一瞬的迷茫,她缓缓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说,能让父亲选择一走这么多年,其中牵扯的是不是太过复杂,连舅舅都没办法从中改变。”
“可我着实看不出大宋朝堂中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表面各有分派,可似乎又都没有做什么过分之事...舅舅早已掌权十几年,他难道真的无法处理?”
她的嗓音越来越低,整个人逐渐趴到桌子上,一副锤头丧气的样子,脸上都失了光彩。
“朝堂并非表面看上的风平浪静。”江书砚正色道:“你所知道的是那些高位者想让你看到的,只有身处那里的人才真正的知道里面的错综复杂。”
“我想,陛下并非不想做,而是无能为力。他是天下人的陛下,不能任性到去随意的处置某一个官员。除非拿出所有的证据,能证明那人有错,否则,便是他也无能为力。”
“江书砚,你说我做的这些有意义吗?”霍真真突然有些迷茫,她从听到父亲和娘亲谈论这些往事后便想要回到燕都,现在又顺着已有的消息在一步步的靠近过去,可现在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爹和舅舅十几年都没做到的事情,她现在横插一脚,又是否正确?
“郡主。”江书砚头一次看到她如此沮丧,心底有一瞬的刺痛,他神色温柔的注视着她,温声道:“也许你就是那个转机,你来到这里,假若找到霍家过去的旧人,便是做不到什么,那妥善安置好他们不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些事情,陛下全都知道,否则他怎么会轻易让你来这里?”
“陛下知道我的目的地?”霍真真诧异。
江书砚失笑,解释道:“他那么在乎你,能放心让你只带着我和几个贴身的随从出城,自然是知道你要去哪里。他或许什么都知道,就在等那个将这件事情捅出来的人?”
“只有某个人将这件事情放道明面上后,陛下才能去处理,才能去算一算过去的那些账。”
“所以,暗杀我的人...”霍真真的思绪一下明朗许多,她分明没有回京多久,且期间也并未遭遇什么不幸,怎么现在出个城翻到开始遭人暗杀。
江书砚给她一个赞同的眼神:“你还记得我们说过,那个默娘来自燕都吗?”
“你是说,燕都的人已经等不及了?”霍真真坐直身子,眼睛都睁圆了:“幕后之人是怕我查出什么?”
“官银接连失踪,春阳山的消息肯定不止你我一人知道,背地里人现在已经坐不住了。”江书砚嗓音严肃。
“可是,一对老弱能做什么?”霍真真不是不信这种猜测,可一老一若来执行如此重要的刺杀,实在有些儿戏。
这一行一天一夜,其中能下手的机会实在太多,若真是如此重要之事,怎能只派这么点人手过来。
她眼底的质疑无法遮掩,江书砚眸光顿了一下,再开口有些语气不足:“这两个只是故意放过来的。”
霍真真瞳孔微微一震,惊讶的嗓音都提高了几度,讷讷道:“你安排人走在我们前面?”这考虑的也未免过于周全了?
“并非。”江书砚摇了摇头,缓声道:“此乃陛下安排。”
他伸手握住霍真真的手,制止住她任何想要离开的心思,这才继续道:“自那日你我出宫后,陛下再一次召见我,他留有一小队暗卫给我,要求我将咱们出发的精确时间告诉他们,并且留给我一个信号弹,若遇危及时刻,信号发送,所有人会为郡主所用。”
“想必,这一系列也是陛下安排,他不阻挡你去,但也担忧你的安危,便让那队暗卫提前将伏击之人处理掉。”
“所以,那两个妇孺也是暗卫故意放掉,给我们一个提醒?”霍真真接着他的话继续说:“若如你所说,我这一路岂不是一直都被监督?”
“陛下是放心不下你的安危,并未让暗卫插手你的决定。”江书砚神色不满,语气若有所指:“否则,他们能任由你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晕到山寨外面?”
霍真真神色一僵,讨饶似的牵起一抹笑容,手指挠了挠他手心,娇俏道:“江大人,论事归论事,之前那庄我们已经翻篇了,就莫要伤及无辜,再生气了。”
“嗯?江大人?”她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这我见犹怜的表情硬是以一种强硬的手段把他心口的闷气给吹散。
江书砚长舒口气,五指收拢捏住在他掌心作乱的小手,磨了磨牙,漫不经心道:“这事待回京后我再好好跟你核算。”
“好好好。”霍真真乖巧的仰着脸看他:“继续说正事啊。照你这么说,背后的人已经坐不住了,我只需要和那个人见上并让他说出过去的真相?”
“如果他能同意回燕都最好。”江书砚补充。
“不行。”霍真真果断的拒绝,跟着回到燕都肯定会危险重重,除非她能确定一切都在把握中,否则不能再让那人受伤了。
“他已经痛苦这么多年,我不想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让他再承受一次伤害。”她的语气笃定,神色坚决。
“好,你若这么想,也算是不寒霍家旧人的那颗赤子之心。”江书砚赞同并且很是欣赏她的想法。
真相固然重要,但活下来的人更重要。
“我们下一步?”霍真真抬眸望去。
“今夜过后,明日直接和那三当家挑明来意。”江书砚正色道,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必要浪费时间藏来藏去。“明日我陪你一同去。”
“好。”霍真真点点头,绷紧的神经一下放松了下来,轻快道:“那就快歇息吧。”
她这话一出,就突然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只有一间房,怎么歇?
视线交汇,眸光逐渐变得炙热。
第35章 是聂晁还是聂猗
“江大人...你...我...这里...”霍真真突然发觉嗓子像是卡了异物,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表达不清意思。
方才不觉得怎么,现在看起来,这也算是她的住处,这人就这么视若无睹的坐在那里,看了个全。
她看看被自己方才翻的凌乱的床铺,再看看悠悠哉哉还坐在原地的江书砚,心里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
霍真真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眼神催促。
还不说话,在等什么?
江书砚抬手撑起下巴,漫不经心的看她在原地打转,他也不急,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江书砚!”
眼看她眼底真的腾起一股羞恼的怒意,江书砚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郡主想好如何安排臣?”
“你...”霍真真哑口无言,孤男寡女自然不能同处一室,但外面到底也是这和平帮的地盘,他们再怎么嚣张也不能大摇大摆的在人家的地界儿找房间睡觉。
她这边想的焦头烂额、一脸为难,那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端着一副看戏的样子悠闲的敲打着指节。
“好好好,好你个江子卿,你就是在看本郡主的笑话?”霍真真这会儿才算是咂摸出他的趣味,直接忘掉所谓的孤男寡女的忌讳,一个翻身和衣躺倒在床上。
反正,他素来古板无趣,想必就算自己送上门他都还要先教育自己一番于礼不合。
她自然的闭上眼睛,随口吩咐:“江大人随意,本郡主就先休息了。”
“...”江书砚哑然失笑,无声的勾起唇角。
他站起身,从容不迫的走到她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闭上眼睛假寐的人,启唇缓缓说道:“郡主是不是对臣太过放心?”
“江大人不是方才刚同本郡主诉过委屈,让我多信任你一番?”她也不睁眼,翻个身背对着他,打趣道:“现下大人可还满意?夜已深,大人还是自便,明日一早还有要是要做。”
话落,她倒真像是睡着一般,不再开口,呼吸也平稳许多。
江书砚轻笑一声,又坐回到方才的凳子上,眸光淡淡的望着床上的身影,一直提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能看到她完好无损,且仍这般有活力的样子,真好。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真切的知道听到消息的一瞬间自己有多慌乱,素来沉着冷静的思绪直接成一团乱麻。
这种感觉,他不想体验第二次。
她想查他便陪着,过去的种种他不在意,但她若想,他愿意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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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泛起鱼肚白,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凌乱的床铺已经被人收拾整齐,整个房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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