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少不了阴私算计,司法执法这种事往往谈不到‘光明正大’,所以这宫正司一进去可不是好玩的!特别是没得靠山的普通宫人,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犯错,拉进去必然是要先吃一番苦头,不死也要脱层皮!
当下一听要进宫正司,这些宫女如何还能淡定?顾月里嫦娥是晓得实情的,可不觉得自己身边这些宫女吃得住宫正司的刑,不把刚刚发生的事抖落出来。当即祈求地看向郭敞:“官家,官家饶了这些女孩子罢...宫正司实在是、实在是...”
美人目中含着哀求之意,一般情况下,哪怕是郭敞也不会强硬到底。他不见得是个会怜香惜玉的,只不过与人体面这种事,作为皇帝他算是做得多了...有时候含糊过去也就算了,难道真能一是一、二是二?
或许真的能吧,但那会带来更多麻烦,令人烦不胜烦。
却没想到,郭敞这一次并没有给这个‘新宠’多少体面的意思,他只是示意王志通尽快料理——得了郭敞的意,王志通自然一点儿犹豫没有,顾月里嫦娥这样一个新近风光的人,竟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人被带走了,郭敞也不看顾月里嫦娥,只是又瞧着素娥,道:“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怎么又好像瘦了...陪朕出去走走罢。”
“奴婢只是有些苦夏罢了,今年秋老虎也厉害。”素娥垂着眼睛随着郭敞离开金华殿。
“是么?”郭敞不置可否地随着说了一句,然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道:“说来,朕这些日子总想着你...‘素娥’这个名字,和月里嫦娥是一个意思么?”
听着素娥‘嗯’了一声,郭敞又微笑着说:“朕当初在圣人处瞧见各妃嫔关俸禄的名录,就瞧见了顾才人的名字,一下就想到了你。”
“真没想到,你们是旧相识,名字是一个意思,却是如此合不来。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郭敞没有往下说。
这样走了一路,说的也是些无所谓的闲话,就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又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呢?素娥现在其实是完全不理解的状态——她搞不懂郭敞为什么会帮她!且不说尊卑不同,顾月里嫦娥才是正经嫔妃。就说‘宠爱’,难道最近得宠的不是顾月里嫦娥?
心里很多疑惑之处,但又不能问,只能是一切故作不知,看起来倒是显得迟钝了许多。
郭敞却以为她是有些被惊吓着了,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又被压了下去。直到一路走了好远,最后才道:“不要怕,朕会给你个交代的。”
什么交代?素娥不明白。但她很快就明白了,因为一起被送去宫正司的同伴当日晚上很快就回来了,毫发无损,显然是有人打过招呼了的。而顾月里嫦娥的那些侍女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据那个同伴所说,她亲眼见着宫正司对她们用刑了!
瞧着是极吓人的!
然后又是两三日,素娥就听说了顾月里嫦娥被削去才人之位,只以一领红霞帔安排着的消息。至于说原因么,外面的说法是她任性妄为、御前失仪,惹怒了官家,倒是没带出素娥来——这也正常,真要是以她无理由地处罚素娥论罪,还真不一定能这样从重处理。
说到底,素娥是宫婢,她是宫妃,即使名不正言不顺,顾月里嫦娥处置素娥,说破天去也不是什么大罪。更不必说素娥其实毫发未损,顾月里嫦娥的算计根本没得逞。
反倒是御前失仪什么的,一向是可大可小的罪过。皇帝不在意,那自然是什么事没有。可要是在意起来,那就是万罪!怎么处置都有道理。
特别是顾月里嫦娥这样没什么根基的,这样的处置下去,连一层涟漪都没掀起,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样...前几日还是人人歆羡的宠妃,现在就无人提及,哪怕说起来也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
这就是宫廷了。
“...听说是远远地被发配到洛阳行宫去了,那地方官家也不常去,便是去了也不会见一个罚去的红霞帔。顾氏这次算是完了,这辈子便是老死洛阳行宫那边...那边的日子可不好过,普通宫人听说是极穷苦的,粗活儿也多,更不说是她这样被发配过去的。”说起这些,罗天香也挺唏嘘的。
穿上红霞帔,对普通宫女来说是一种‘荣耀’。但眼下顾月里嫦娥这种情况,却不是这样。毕竟她是侍奉过皇帝的宫女,穿红霞帔、紫霞帔是必然的,这是区别她和普通宫人的标记。所以哪怕是一撸到底,也没有脱去红霞帔的道理。
可这样一个掉毛的凤凰落下去了,下面人可不会尊敬她的红霞帔,反而会忖度着她的处境,处处打压她。
“算了,不说这些了,要紧的是......”说到这里,罗天香眼睛发亮:“素娥,官家心里有你!这可是了不得的大好事!”
别人不知道事情内幕,罗天香还不知道么?素娥这里去了一趟金华殿,然后全须全尾地就回来了。最后的结果是,和她同去的司珍司宫女莫名其妙宫正司半日游,回来后就对素娥极为讨好。
然后不几日,顾月里嫦娥就这样被处置了。一个刚刚封的才人,新近得宠的美女,眼见得她起高楼,眼见得她楼塌了。
这可让人不能不多想。
素娥没有回罗天香的话,但她也意识到了,郭敞对她不一般。只是不同于寻常女子得了这样天降好运,或者得意忘形,又或者被所谓的皇帝的‘特别关照’感动,于是一颗芳心托付,素娥是前所未有地冷静。
相比起得意,她更多是忧虑...皇帝的‘心里有你’不过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甚至眼前顾月里嫦娥就是一个典型例子。之前谁不说皇帝对她特别,将她放到了心上,可如今再看呢?
亲眼见证这一幕的素娥其实对未来挺悲观的...但又不可能放弃‘升职’,毕竟这次的事就是一个极好的教训。不想再次体会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的话,她其实没得选。
“...不过,这样说的话,倒是有些古怪了。官家心里明明有你,为了替你出头,前些日子那么宠爱的顾氏说处置也就处置了。可怎么前些日子又丢开手去,不闻不问了呢?”罗天香其实也才十九岁,说起来也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会对这件事好奇并不奇怪。
素娥其实也不明白这算什么,但还是想了想说:“这也算不得什么,后宫之中官家爱重的娘娘不少。便是官家有些想着我,也是微不足道的。”
罗天香其实对素娥的这个回答本能觉得不对,但也说不出其他道理来,只能先放过这个问题,转而道:“算了,官家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能看出来的...听说福宁殿来人了?怎么,可是有什么事?伴驾?侍寝?”
第46章 宫廷岁月046
说不上是侍寝还是伴驾, 大约还是伴驾吧,毕竟侍寝该是另一番流程。
素娥想着这些,便坐在梳妆台前妆扮, 这一次她真正精心打扮了一番。不是说过去见皇帝就不精心了, 只不过七八分力气, 和尽了全力显然不一样。她急需要得宠, 正如所有人说的,要得到一个‘身份’。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唯一能确定的是,皇帝大概是喜欢她的美貌的。
不然呢?他喜欢她什么?细数被皇帝见到以后的事, 只能是‘见色起意’了。要说皇帝了解她这个人, 喜欢她的内在, 那不是笑话么?
素娥梳了个大髻, 这是如今很少见的低发髻——此时流行的发髻往往是越高越好, 大髻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在脑后结成了一个总发髻, 从正面看甚至看不到发髻本体。这倒是有点儿像后来流行的‘一窝丝’,能显得家常妩媚, 温婉秀丽。
不过这大髻往往不是光光这样的, 一般还会罩一个水晶团冠。
这水晶团冠并不是水晶制成的, 而是一种角冠。用牛角、羊角之类, 煮软后使模具撑开,模具是有大有小的,为了防止角破掉,一般是先小后大, 一点点撑开的。撑开之后,这冠子就会呈现透明状, 如同水晶,因此得名。
说起来,所谓‘羊角灯’‘t牛角灯’,制作原理也是一样的。
而之所以要用角来做,而不用真正的水晶,倒不是为了省钱。须知道此时羊角、牛角也不算便宜东西,而且制造起来费工极了,还一不小心就会破掉。而一旦破掉,之前的努力就付之流水了。真要算起来,比真正用水晶不会更便宜!
用角来制作,还是为了轻巧。毕竟是要顶在头上的东西,太重了是不行的。特别是这种配合着大髻戴的团冠,更是只能用角制作——从脑后罩住发髻,而不是头顶,等于说是完全靠头发挂住的。不想头发坚持不下去而脱发,这发冠是一定要轻的。
素娥是有水晶团冠的,她拥有的冠子不多,毕竟宫女一般也不许戴冠。不过自她穿上红霞帔后,这样的规矩对她来说就没有了。她倒是由此置办了两只适用范围比较广的冠子,其中就包括这水晶团冠。
不然她也不会梳大髻了。
梳大髻很简单,不过还是要分为前后两区。因为就和此时很多发型一样,大髻也需要‘抱鬓’,让两鬓鼓起来,形成头包脸、头发多脸还小的效果。
按常理,这样鼓起来的鬓发上都会用花钿、插梳之类的装饰,素娥却一概不用。除了水晶团冠外,她只在脑后向下斜插了一支水晶花瓶簪——这是一种簪头形似花瓶的簪子,可以往‘花瓶’里□□较小的花,挺有意趣的。
素娥就插了一支正当季的石榴花,从耳后伸出来一点儿,红的似火。
梳好头发后,素娥才一点一点傅粉施朱。这一次她用上了自己上辈子做up主时的全部本事,用着最简陋的化妆品,复原了一个宋时流行的‘白妆’。
素娥上辈子那会儿,做古代妆容复原可是很卷的,一方面要符合古代记载、古代画卷,另一方面又要贴现代人的审美。也是摸索了很长时间,才有越来越多的古装复原up主做出了大家都能接受的风格。
古代很多妆容的描述,在现代人看来根本不能理解。譬如‘眉若远山’,怎样才能眉毛像远处山峰啊?而且那样真的能好看吗?也是美妆up们不懈努力才慢慢做出来的——看起来就很有古典美,是黛色细眉的样子。但用色上上重下轻,再加上眉峰起势而圆缓,属于乍一看很漂亮,仔细看觉得像是水墨画里烟霞笼罩的远山的样子。
素娥倒是没有画远山眉,为了与白妆这样古代版‘素颜妆’互相衬托,另画了更清新自然的柳叶眉。
别看古诗里总说芙蓉面、柳叶眉,仿佛古代女子的标配就是一对柳叶眉,其实柳叶眉是非常挑脸型的一种眉形,不是人人都画的。因为过于细挑,若是脸型稍有瑕疵,画柳叶眉就容易暴.露出来,显得刁蛮或者精明,而不是理想中的婉约古典。
但素娥很合适,她的脸型正是最古典的鹅蛋形,流畅自然,挑不出一点儿错。
妆粉细敷,眉毛素画,嘴唇却染了正红色,似乎与耳后那朵石榴花呼应。
化妆差不多了,素娥才换了衣裳——其实之前已经穿好了内衣和外裙,不过是怕化妆梳头弄脏了准备好的外衣,所以外衣穿的还是家常衣服而已。
雪白装珠子抹胸、玄色印金菱格纹三裥裙,外罩了雪白素绢褙子后,又罩了一件玄色素罗长背心。长背心上并无纹绣,只有领抹是泥金的卍字不到头纹样。
所谓精心打扮,并不是要盛装打扮、粉墨登场、美衣华服的意思,事实上,今天的素娥乍一看非常素扮。但她依旧认为自己今天是真正的精心打扮,因为看起来自然清秀、素妆绰约,似乎没怎么打扮,又格外美好,这是最难的。
要尽最大的努力,才能美的毫不费力。
妆扮好的素娥又换上一双从未穿过的绣鞋,没等多久便迎来了接她的福宁殿宫人,随着他们去了福宁殿。
来的人里头领头的便是刘亮,他见素娥一眼,立刻低下头不敢多看,只走在前头引路——原本师父王志通叮嘱他要时时刻刻注意着这个高素娥,他还有些不解。这女子美虽美,却也不见得能比宫中其他美人更能得官家的心,做什么还没怎么着就上赶着奉承?
至少先挣上个贵人身份再说罢!
然而,经过前头顾氏被贬为红霞帔的事后,刘亮也不得不佩服师父的慧眼如炬!经过了那样的事,即使愚钝如他也能看出来了,官家待高素娥很不一般。这和当下的身份地位无关,而是一种打从心底里的特殊看待。
一个最近新宠的才人,眼见得有成为宠妃势头,却是说处置就处置了,甚至这高素娥还一句话没说呢!
他们这等做了宦官的,虽然不能算完全的男子,可到底也懂男人的心思...一个男子真正看重一个女子时本就是这样,不是要求到他跟前才会给‘恩典’,而是不必开口、姿态好看,便已经将事情全做了。
“...之前还不解呢,那顾氏如何得宠,如今倒是知道了,原来不过是名字与高娘子相似。”这是昨日晚间师父随口说道的,想到这里,刘亮又更重视了几分。
王志通是一直跟着郭敞的,自然也听到了那日郭敞对素娥说的话,说的顾月里嫦娥和素娥的名字是一个意思的话。他是何等敏锐之人?立刻之前的所有疑问都有了答案——怎么无缘无故就宠上了顾月里嫦娥?要知道她不是新人,且资质寻常,之前也没见官家对她格外有兴趣啊。
理清楚之后,又是另一种惊讶了。虽然早看出官家对高素娥不一般,可就因为一个名字便宠得另一个妃子那样,始终有些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明明高素娥就在那里,官家却避开她,寻了个看到名字能想到她的人去宠幸。
这是什么道理?王志通不解。不过他也知道,帝王心思本就是这样,他最多是比别人能揣度些,却也不是真能做官家的肚里虫了。
刘亮和另外两个宫人引着素娥去了福宁殿,人到时是王志通亲自来接的,可见重视。而王志通一见素娥就怔了怔,这位大内第一宦官是见过世面的,寻常哪能叫他怔住?不过是因为今日素娥着实清丽又冶艳、不可方物。
其实乍一看,素娥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她平常就经常做素净打扮。因着这时的化妆品不行,她又还年轻,兼着身体健康带来的绝好状态,根本不需要化妆,所以素净打扮也是寻常。只是一些重要的场合,需要郑重对待的,她才浅浅化一下妆,衣服发型的搭配上更注意一些。
但只要将目光放在素娥身上,就不会否认她和平常的不同。
她身上颜色不多,净是黑、白、红这样对比强烈的,嗯,主要还是黑白。头发是黑的、眉毛眼睫是黑的,眼珠是黑的,长背心和裙子是黑的,墨色深沉,像是长长的夜。肌肤是白的、抹胸是白的、褙子是白的,雪白雪白,不染半点尘土。
这么素净,偏偏耳后一朵石榴花红的似火,嘴唇如丹朱,恰似雪里红梅,只看一眼便觉得艳得不得了。
“官家万福。”素娥口齿清晰道。
郭敞原本正读书,听到外间动静已经放下了书册。就这样看着素娥走进来行礼,怔忡了一下,就像是忽然被惊醒的人,站了起来抬手道:“不必多礼,素娥你来...朕得了一品好香,是朕的龙图阁大学士合的呢。”
“只是不知道这香的方子,不如你来闻闻,能不能觉出一二来。”
此时文人雅士自己合香被认为是很有品味的事,只靠钱买来值钱的香对于上流社会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对于这些人来说,钱能买到的东西算什么珍贵?
朝中重臣会自己合香,还有自己的独门配方,这不奇怪。得了天子喜爱,要香方不给,只肯给成品香也不算什么。
素娥走过去,郭敞也不要宫人帮忙,自己从围榻上一个匣t子里取出了一丸香。宫人见机快,拿来了一只汝窑三足小香炉,配套的云母片、打火石、灯芯草棒等一应俱全。
郭敞自己拿了一片薄薄的打火石和铁质的月牙形火镰,火镰在打火石上有技巧地一划,便有火星蹦出来。早拢在旁边的蒲绒凑了凑,似是燃了起来,然而拿了灯芯草棒去点,却又有些点不着。
直到郭敞再试,倒是点燃了,但大概是窗边有风,灯芯草棒火苗晃晃悠悠,眼见得要灭。素娥轻轻伸出手,拢在郭敞点火的双手两侧,替他挡着点儿风——
郭敞似是闻到一股香气,又冷又清,手便抖了一下。这下便是有素娥挡着风,灯芯草棒上的火也灭了。于是只得再来,这一次倒是顺利了,就拿灯芯草棒去引燃三足香炉里的小块燃料,然后又用香灰盖上,只阴阴地燃着。
云母片放上去,香丸就放在云母片上炙烤着挥发香气。
“这一味香号‘返魂梅’...梅香常见,一般用甘松、零陵香、檀香、丁香之类,合出仿佛香气。但这般清新不俗的,实属难得,不大能闻出用的什么香料。”
香气挥发,素娥闻了闻,觉得味道有些熟悉,这倒是像上辈子闻过的‘韩魏公浓梅香’的味道。但到底是不是,也不能确定,只能以猜测的语气道:“妾闻着倒有黑角沉、丁香、郁金、麝香...嗯,官家能拿香丸来予妾瞧瞧么?”
郭敞又从匣子里取了一丸香给素娥:“你说的是!朕便觉得这香气熟悉,又说不出来,原来是棋楠!”
“该是用白蜜和的香丸,还有定粉...似乎还用了腊茶?这味‘返魂梅’应该是窨藏香,香气内敛而融合,必是需要时日的。”素娥从香丸上得到了更多信息,然后又点了点头:“若是官家喜欢,妾大约能仿这香。”
“不说一样,八九分相似是能的。”
棋楠就是黑角沉,至于定粉则是指胡粉、铅粉,不过用在香中,一般都说定粉。
郭敞笑眯眯的,道:“原来朕的大学士还那般小气,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人闻过这香便看破了!”
素娥没有回答这话,直接应下似乎不好,可要自谦也不知从何而起,便垂下眼睫。她记得这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角度,站在对方的角度会觉得好看——是的,确实很好看,很美,以至于郭敞一下无言。
郭敞忽然觉得口渴了,像是这些日子不断积累的渴意一下总爆发了...他想起了很多,想到了贺知章的‘近乡情怯’。与当下不是一回事,但却仿佛,都是‘情怯’。他没有这般喜欢过什么,以至于失了分寸,只得避开她,相见不如不见。
本以为过些日子再见就好,心热脑热只是一时,过些时日自己就冷了。可再见面,才晓得厉害!这次就不只是心热脑热了,是整个人都要烤干了的焦热,只有眼前人是一捧冰雪,凑近些才能得凉意与珍贵的水分。
郭敞轻轻拉住素娥的两只手,放在自己膝盖上细看,仿佛那是什么稀奇珍惜之物一般。捏了捏纤细的手指,又摩挲着光洁柔软的掌心——这是一双美丽的手,纤细优美,洁白无瑕,指头尖和指节处还泛着淡淡的粉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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