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
脚根压住手机壳,神经抽搐似的来回摩擦。
门打开,柯桦的声音传进来,“楼下是一对老人。”
脚掌停住,慢慢向前推,细微响声替代了刺耳的摩擦声。
一件t恤扔到头上,那颂顶着t恤一动不动。
“穿上。”柯桦走到床尾,把一床被子拎起来打散横着摆在床尾,接着拎起另一床被子打开成一条状,摆在床一侧,他长腿一迈跃过侧面的被子,躺到床上。
“先睡了。”
“是人吗!”那颂一把抓下头顶的t恤,转头朝床上喊。
柯桦左边靠着一床被子,脚下踩着一条被子,一只手枕在头下面,曲起的胳膊里夹着一个枕头。
他给自己搭了一个不算坚固的堡垒,然后躺在里面睡觉?那颂爬上床,一边套t恤一边盘腿坐稳,打量柯桦的床上造型。他扯出柯桦臂弯里的枕头,摆在柯桦脑袋一旁,然后躺好,也枕着一条手臂。
“不哭了。”柯桦含糊地说。他似乎很困,舌根都发软了,话浑不似白天那样带着股冷酷的音色。
“手机砸了。”那颂用极为平静的声音说。
柯桦睁开一只眼,稍微偏头看旁边的脸。他伸手关了卧室的灯,只有客厅的灯光从虚掩的门缝里落进来,笔直地落在床上,落在横在床尾的被子城墙上。
那颂踩了踩脚底的被子,不太舒服。柯桦不搭理他,让他又烦又燥,他都说了“手机砸了”,不会安慰一下他吗!为什么砸的!?他不知道吗 !
……他,不知道才对。
那颂气闷地把脚下的被子往下踹。
柯桦感觉到脚底紧贴的被子离开了脚掌,立刻抬脚按住被子。“别踹。”
“干嘛摆被子?有病啊。”
“防止鬼掰脚趾。”柯桦含糊地说。他的声音比刚才还模糊。
那颂几乎听不清他说什么,也不是听不清,是太震惊,耳朵不敢相信。
一个酷哥,竟然……怕鬼怕到要在脚底挡一床被子!
什么鬼!???
那颂转身,背对柯桦。几秒种后,床垫开始颤,有规律地颤抖个不停。
柯桦抽出枕着的手,伸过去,精准起捂住漏气的嘴。
“唔——唔唔~~~~”
那颂翻身平躺,用四肢抽搐式摔打床的行为反抗。
直到那颂安静下来,柯桦才松手,又枕到脑后。
“胆小鬼。”
“爱哭鬼。”
那颂横脚踹在他小腿上。
柯桦踹回去,那颂再踹,柯桦回踹……
踢踢踏踏的声音从头顶一次次穿过,那颂翻身按住耳朵,呓语几句又睡了过去。
柯桦想翻身,但是身体像被水泥浇筑到了墙里一样,动一下都困难。他睁开眼,凭捆绑的感觉拉开勒住他的胳膊和腿,再把缠住两个人被子从身下扯出来。
成功把自己从那颂和被子里解救出来已经是两分钟以后。
手机在客厅不停地震动。声音比楼上的脚步声还要吵。
来电显示是柯肖晴。柯桦按着桌子边缘,盯着布灵布灵的手机。对面没有挂断的意思,柯桦回头看了眼卧室,抓起手机往阳台走过去。
“我后天到。”
柯肖晴似乎一直在电话对面重复这句话,柯桦一接通,她无缝衔接地吐了出来。
“嗯。”柯桦回手拉上阳台拉门,蹲到地上,戳了戳半死不活的太阳花。
“前几天给你……邮了礼物,收到了吗?”柯肖晴问。
“还没。”柯桦把一盘咖啡渣滓倒进花盆里,对面没开口,他想了半天,问:“什么东西?”
“手表。你不是挺喜欢你小舅那块圆桌骑士吗。正好去那边,从一个收藏家那里买的。”
小升初那年暑假,小舅三十四岁生日,舅妈送了一块圆桌骑士给小舅。他喜欢的不得了,忍不住跟柯肖晴说了一次。今年暑假,小舅过四十岁生日……他已经不喜欢那块表了。
“谢谢”柯桦说,“别忘了……”
“你小舅生日。”柯肖晴截断话,“我知道。”
“嗯。”
似乎已经无话可说,其实就是无话可说。他可以跟学校里的流浪猫,不知所谓地喵来喵去一下午,却没办法跟柯肖晴无话可说地待哪怕五分钟。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柯肖晴突然开口:“我自己回去。”
柯桦差点脱口而出“为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卡住了。“知道了。”
“不想知道为什么。”柯肖晴说。是一个陈述句,并不是疑问句。
“柯女士,你已经成年二十多年了,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吧。”柯桦说。
柯肖晴笑起来,笑声低落,充满无奈。“再见,后天见。”
“后天见。”柯桦站起身,一股麻意从膝盖窝向上向下传导开,他原地蹦了一下。阳台的瓷砖是白色的,晨光下泛着光,承托着一席灰影。
柯桦回头,那颂靠在拉门另一面,睡眼惺忪地枕着玻璃,眼睫缓慢地眨了眨,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闭上了眼睛。他穿着自己最宽松的一件t恤,勉强盖住他的藏品。
柯桦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学校里那只胖松,以及被结婚的胖花。
柯桦拉开门,那颂睁开一条缝隙看他,朦胧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困意。“柯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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