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这一章一定要慢慢看,这是我和我那学马哲、中国哲学的朋友研究着写的,本章的哲学逻辑不存在大的问题——具体而微的细节辩经大家可以畅所欲言,但整体内容应该是没问题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它是正义的吗?’
这个问题的抽象程度已经远远脱离了日常聊天的范畴,更像是两个理想主义者的精神在碰撞。
它实际问的是‘你是谁?你要到哪里去?’
而这种对人的自我的评判从来都是没有标准答案的,所以,成大器无论怎么回答都算不上错。
唯物的答案是真理,唯心的答案也可以是真理,但成大器的回答既不唯物也不唯心——他是个崇尚实用主义的理想主义者。
“我可能想去码头整点薯条?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我自己到现在都没想清楚。
人在意识上分为‘自我’和‘本我’,我分不清自己的主观意识到底有几分理性的成分,几分不理性的成分——我的‘本我’到现在都是一种模糊的状态。
小赵,如果我对自己的理想和期望是可知的,那我是不是也算陷入了迷惘和局限?”
成大器的回答大概有三层楼那么高,赵虹锦琢磨了好久,回道。
“所以,你只是在路上走,路的终点在哪里,你看不清,是吗?”
成总觉得现在应该有点酒,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知迷途其未晚的前提是知道终点,但我们的认识是局限于固有的世界观和人的躯壳的,我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包括刚刚,我可以鼓励你‘做事前不要顾虑会不会失败’。
这是实践维度的具有有效性的方法论,这种方法论的有效性和它在自我排解上的苍白无力是同时存在的。”
赵虹锦擦了擦嘴,这顿饭吃的她脑壳疼。
“在实践过程里思考吧,大器,我没法给你答案,你的这种困扰有些困在唯心的窠臼里的味道。
但伱求索的路径又是唯物的,无论是对困难的认识还是思考的方式,都是唯物的。”
“世界是可知的,我的客观存在和意识存在都是可知世界的一部分,所以,从可知论的角度看,我的这些苦思不是窠臼,我看到的是一条无限的路,这条路没有终点,也没有答案。”
“从唯物的认识论的角度分析,你走在正确的路上,认识本身就是个无限的过程,没有终点。
但如果你真把目的看的很重要,而自己又纠结答案的话,我的建议还是,先做,只有实践的过程里才能得到最真实的内心反馈,明心见性需要实践的基础——实践是认识的唯一来源。”
“可我还是想让艾国北坐牢,现在又回到了那个螺旋里,否定之否定能否否定自身?”
成大器这话太混蛋了,纯纯就是在诡辩,小赵选择结束这场对话。
无聊的男人!
“哥哥,我飞了一万多公里回来,然后被你拉到公司做吉祥物,现在你又拉着我念经,饶了我吧。”
“哎,这些东西可能不是我该在意的,但我总是绕不开。”
重生以来,成大器一直在思考自己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存在,这种思考困扰了他许久。
有时他能找到某种平衡,但很快,他刚建立不久的平衡又会被某些东西冲垮。
一次次的重建和冲垮让他疲惫,所以他更愿意用工作麻痹自己。
但见到赵虹锦后,他就又升起了这方面的想法——除她之外,无人可以倾诉。
“大器,你不是绕不开,你是单纯的希望艾国北进去,我能看出你是理解这些东西的,只是你不想承认——你在逃避面对真实的自我。”
拉开车门,成大器笑着说。
“与其互相折磨不如互相放过,我们都别念了,赵老师请上车。”
桃花眼姑娘不得不承认,成总的套路是真的多,他总能用各种方法控住自己。
“你还是在逃避。”赵虹锦认真的说道。
哎,成大器心底叹了口气。
小赵有点像小朋友斗嘴里那个不停喊‘反弹’的犟种,但她是出于好意。
赵虹锦当然是出于好意,她和孙东鑫不约而同的劝成总得饶人处且饶人是好意,她今晚帮成大器探索自己的心也是好意,她现在坚持提醒成总不要逃避更是好意。
就像她一开始想的那样,小赵知道自己能做的不多,但她可以陪在成大器身边,如果成大器什么时候做错了,她可以起到一个提醒的作用。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嘛。
“你不是累了嘛,副驾的椅子可以调,躺下休息会儿。”
成总:姐,别说了,别说了。
“我不累,你能跟我讲讲为什么这么想逃避嘛?”
由不得赵虹锦不好奇,实在是成总过往给她的感觉太强大,那种全方位的强大。
而今天,在与成大器的对话里,赵虹锦发现了成总的弱点。
哪怕强如成大器也有弱点。
是啊,谁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现实的人总有弱点。
“对面来了一只老虎,你不逃难道要和它打一架吗?”
成总点了根烟,并试图递给小赵一根。
姐,差不多得了,别拷打我,我就不该和你掏心窝子聊这么多。
想堵我的嘴是吧?
赵虹锦把成总伸过来的手拍下,一本正经的回答起了成总的话。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你先说说这老虎什么品种,重量是多少,除此之外还要看我手里有没有武器。
如果是小型的苏门答腊虎,体重只有一百千克的那种,而我手里又有趁手的武器的情况下,我未尝不能与之一战。”
小赵是懂幽默的,成总被她逗笑了。
“还和老虎一战呢,你连野猪都打不过。”
“别转移话题,你能像个男人一样正面回答吗?”
赵虹锦身上的这股干脆利落的劲是真足,扯着成总的遮羞布往死里拷打。
成大器的精神世界很病态,她看到了,所以不能不管。
“如果我们的理想只是个乌托邦,是个无法触达的幻梦,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成大器的问题很有杀伤力,直接把赵虹锦问的不吱声了。
他的话特别跳跃,一跳几十米的那种跳跃。
从不放过艾国北到手段的不正义与目的的正义,从‘本我’‘自我’的思考到无法彻底认识自我的苦恼,从几次试图逃避,到直接开口聊起那可能不会实现的乌托邦。
这种夸张的话题跳跃不适合在正常的交流里使用,不是每个人都像赵虹锦一样聪明且志同道合。
蜜儿够聪明,但她是个顶好的美利坚精英,她注定无法理解成大器那些‘荒谬’的想法。
“失去了终点的船应该如何航行?”
见赵虹锦想不出答案,成总补充了一句,这是他对自己状态的真实体感。
他心向往之的世界可能不存在,所以,他选择逃避,选择留在了美利坚。
如果理想的彼岸是无法到达的,那就在可能得范围内做点微不足道的事吧。
“大器,咱们今晚半斤八两了,你这个问题我也很难给一个答案。”
桃花眼姑娘有点低落,她终究才十九岁,想帮自己的朋友多一点,但她似乎无能为力。
“我有一种很绝望的认识,你可能是第一个听到的人。”
红灯,车子停了下来。
“我们的世界是一场梦境,我们的存在也是梦境的一种表征,我希望某一刻我会醒来,然后看着我孩子在我的床头,他或者她摇着我的胳膊说‘爸爸,我饿了’。”
太绝望了。
赵虹锦很能共情,高认知的人总是能共情——如果聪明人表示看不懂问题,别怀疑,他/她就是在装傻。
“所以,你要祈求天网让你赶紧醒来,还是让你继续沉迷于这场梦里呢?”
赵虹锦的回答很浪漫,但也很残酷——梦醒了后可能是更深层次的痛苦,或许继续做梦才是一个‘正确’答案。
这里有个隐含的前提:梦境的控制者拥有绝对的控制力,成大器只能任人摆布。
“不知道,哈哈,我们今晚说了好多不知道啊,所以我们是正在接近洞口吗?”成总想到了柏拉图对理念论的比喻。
“但我能懂你,我理解你所看到的火光外的影子,只是我无法给一个好的答案——我希望我的答案可以帮你排解困苦,大器,但我又意识到,我也是个笨笨的人,有什么资格给你答案呢?”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主题。
“是啊,我凭什么理所当然的认为你可以给我答案,人终究要自救。
我现在特别忙,你也知道我一直在工作,连续不断的工作,忙碌可以让我忘记思考。”
觉得自己的话太有示弱卖惨的味道,成大器补充道。
“这些话我只能和你说,其他人都不适合聊,所以,有点把积蓄的情绪垃圾倒出来的意思,抱歉了。”
赵虹锦摇了摇头,她把脸侧到靠近车窗的一侧,低声答道。
“我也有很多困扰,很多很多,大家都一样。”
成总来了兴趣,他问道。
“挑一个说说,万一我能帮你想到走出困扰的思路呢?”
“得了吧,我们都是溺水的人,理想主义者在资本的冲刷下都在煎熬的挣扎,越是清醒越煎熬,挣扎的越厉害,而力的作用又是相互的。”
赵虹锦看过无数激昂的语句与故事,但人总要活在现实里。
就像成大器说的一样——方法论的有效性和它在自我排解上的苍白无力是同时存在的。
“你以往可不这样,今天可能是长途旅行太疲惫,又被我影响了一些,所以才这么消极。”
成总是真的有些惭愧,自己的负面情绪太多了,影响到了自己的友人。
“怎么会怪你呢,是我坚持要问的。”
在与成大器的相处里,赵虹锦一次又一次的看到了自己的弱小,她认为自己已经有很多收获了。
赵虹锦说得没错,其实每个人都会在某一段时间困在自己的困境里,然后挣扎,能不能走出来只取决于他们自己。
对此,成大器无能为力。
绿灯,车启动。
成总把油门踩到了最大,推背感有一些上头,他和赵虹锦的身子都猛的被压到了椅背上。
这是成大器最低成本的发泄方式了,他好像把所有的情绪倾注到了这一脚油门上。
跑吧,跑吧,自由的跑,用力的跑,跑出去,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但,车子终究是要回到正路行驶,再脱缰的动力都被束缚在现实的交规里。
发动机挣扎着、嘶吼着、颤抖着,然后不得不归于低沉与服从——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车里的氛围灯映在成大器的脸上,赵虹锦看懂了司机师傅小成的煎熬。
“大器,最近哪里有奶茶店,我想喝点甜的,太苦了。”
“你导航,找家瑞幸,我想喝冰美式,回去好继续给mas开会。”
你又要麻痹自己了吗?
赵虹锦叹了口气,给成总指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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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认识中文,这不是沪上阿姨么,怎么,瑞幸是咱阿姨的小名?”
“我想喝,为了帮你搞直播我专门请了一周假,你连杯杨枝甘露都不请我吗?”
“行叭,那我也要杨枝甘露,冰沙三分糖。”
店员小姐姐见成总与小赵是一男一女,热情的说道。
“今晚是双十一单身节,情侣同款第二杯免单噢!两位是情侣吗?”
成总正要开口解释,赵虹锦率先说道。
“当然!两杯杨枝甘露,都三分糖冰沙,一杯不要珍珠。”
说完,阿赵转头看向成总,机智的眨了下眼,暗示他这个便宜必须占。
成大器则是问道。
“只有情侣可以免单一杯,但今天是单身节啊,你们这不是歧视单身吗?”
“先生,当然不是,只要说是情侣,哪怕是两个男性我们也都给免单,沪上阿姨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以,很潮,走在时代前列,一家华国品牌居然有了美服的意识形态。
“诺,这杯没有珍珠,不要搞错了。”
接过店员小姐姐递过来杨枝甘露,成总把小赵的那杯递给她,在门店外的桌边扯了把椅子坐下。
“呜,东北老式麻辣烫好吃,杨枝甘露好喝,今天好开心,哈哈哈。”
小赵吸了一大口冰沙,整个人直接通透了。
“所以,到码头整点薯条可能才是最终答案,是吗?”
故事的纸飞机飞回了原地,原来成大器早已经解开了这道难题。
“不,到码头整点杨枝甘露、麻辣烫、煎饼果子、糯米糍、红糖冰粉总之好多才是答案!”
小赵开心的说了个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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