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娘子看着谢夫人的样子,
轻轻的拍了拍自己挽着的谢夫人的手,
笑容越发的和煦。
然后吴大娘子又满是得色的和孙氏对视了一眼,
还挑了挑眉。
转头之间吴大娘子就看到了停在一旁马车上,
马车上蒙着的棉被下,竖着放了不少比碗口还要粗些的,大概一尺多高的绿色竹筒。
吴大娘子一愣,停下了脚步,
连带着谢夫人也停了下来,
孙大娘子疑惑的顺着吴大娘子的视线看去:
“姐姐,怎么了?”
吴大娘子指着马车上的竹筒,不确定的问道:
“这这里面装的是荔枝?”
听到吴大娘子的话,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这寒冬腊月,吴大娘子说荔枝?
只有谢家的几人面上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
谢夫人笑着道:
“大娘子见多识广,不错,这里面的确是产自广南西路钦州的荔枝。”
吴大娘子点头道:
“去年在娘家兄弟来京的信中,说过此稀罕物,没想到今日居然见到了。”
‘一马车这么多.’
孙氏好奇的看着马车上的竹筒,非常好奇这里面的荔枝是什么样的。
安梅低声问谢氏道:“嫂嫂,你之前经常吃吗?”
谢氏摇头低声道:“我也是今天才见到这东西,之前也就是吃荔枝蜜饯而已。”
一旁的徐载靖和梁晗、熊炎一样的目瞪口呆的眨着眼。
谢夫人看着一旁众人的样子,朝着身边的嬷嬷抬了抬下巴道:“取几筒下来。”
说完后,谢夫人看着徐载靖望向其他马车好奇的目光,
笑着拍了拍两位大娘子的手,谢夫人抬了抬下巴指着车队说道:
“最前面两车是广南西路特产的广西锦,那两车是恭城的月柿,这两车是荔枝,后面的两车是竹笋。”
“都是蕊姐儿父亲那边特产的东西。不值几个钱!”
“那几车上的东西,都拿些下来。”
听到谢夫人的话,吴大娘子看了看孙大娘子,大有‘你这亲家真是好!好阔绰!’的意思。
谢氏面带笑容道:“娘,咱们去前面看看吧。”
谢夫人一愣,看着一旁的两位大娘子,吴大娘子和孙氏笑着,孙氏道:
“走!走!咱们去前面,那边儿院儿是靖哥儿的隼房.”
一帮女眷们继续朝前走着,
阳光正好,
正是徐家遛马的时候,
骊驹、骊驹儿子还有两匹龙驹,四匹神俊的马儿被阿兰放了出来,
开始在跑马场上散起了步,
平日里就是这个时辰,
去年春节后徐载靖得的龙驹谢夫人是没见过的,
“真是好俊的马儿。”
吴大娘子道:“那个黑亮的,是陛下赏的”
女眷们顺着徐载靖经常早上走的过道,
进了内院,
一边看着之前卢泽宗外祖李家修葺的院落,一边朝着孙氏的院子走去。
后面跟着徐载靖等三个。
到了院子,进了温暖的堂屋,
众人纷纷解了身上的大氅、斗篷等,
落了座,怀里抱着老虎布偶的徐家长孙代哥儿被抱了出来。
徐载靖和徐安梅伸手,
这小孩儿不找他们俩,
谢夫人和谢家三娘伸手,许是和谢氏有些像,代哥儿反而找她们。
徐载靖抚了抚衣服,
对好奇看着他的梁晗道:
“六郎,咳,这就是血缘的关系,代哥儿定是和外祖母、姨妈亲的。”
徐载靖语气十分肯定的说完,
他身后侍立的女使青草,隐蔽的撇了撇嘴:‘公子,您怕是忘记了昨晚您干了什么!’
梁晗看着女使抱上来的几盘荔枝,他咂了咂嘴:‘他不是你侄儿么?’
不过他没敢说。
盛着洗干净的荔枝的果盘被女使放在了桌子上,
徐载靖看着还有着清香的荔枝,
随手拿起三四个递到了身后,青草赶忙伸手接过放在了兜里。
梁晗一脸惊骇的道:
“靖哥儿,伱对女使这么好的吗?”
“这般品质的荔枝,放在市面上,五贯一颗有的是富户买.”
徐载靖疑惑的看着梁晗,
这时,
青草剥好的荔枝果肉递到了他嘴边,
徐载靖张开嘴吃了进去,
味道很不错!
梁晗咬着嘴唇,低下了头,认真剥着荔枝皮,他小厮钓车在外面站着呢。
过来一会儿,
徐家女使又将切成块的,有着白色糖霜的柿子饼端了上来,
这东西便没有刚才的荔枝罕见了,汴京闻名的李和家水果干果铺就能买到。
在逗弄代哥儿的欢声笑语中,到了饭点儿,
徐载靖兄弟陪着梁晗和熊炎坐一桌,女眷们坐一桌。
菜继续上着,
“公子,这菜里用的是谢夫人带来的笋干,厨司刚作出来的。”
徐载靖点了点头,对着客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然后对着放好菜盘的青草道:“让花想她们俩来”
梁晗眼睛亮了起来。
“来拿两颗荔枝,吃着玩儿。”
梁晗眼睛又灭了,他还以为是来满酒端菜呢。
青草笑着福了一礼:“是,公子。”
一旁的熊炎举着酒杯道:“三郎,五郎,六郎,来,喝一杯!”
徐载靖笑着干了一杯。
这顿饭算是家宴,
顺道完成了谢三姑娘的议亲之事,
不止是徐载靖他们这桌,
大娘子、姑娘们的席面上也喝了些酒,满是欢声笑语。
未时(下午两点左右)后
撤了席面,
大娘子们喝着消食的饮子,说着些汴京的比如什么韩家庶子在重阳节,结交的女子出身问题啊
比如那女子的姐妹,因为她找不到人家啊,
作为专业人士,吴大娘子的消息灵通和真实度是毋庸置疑的。
孙氏则是说着勇毅侯来信,称赞户部采买的油布质量出众等等。
聊到下午,
大娘子们起身,
朝着马车走去的时候,吴大娘子低声和谢夫人商量着熊谢两家大概什么时候过草贴。
在金黄色的午后阳光中,
客人们告辞,
女眷们送到二门,
徐载章和徐载靖则是送到了大门口。
回去的马车中,
梁晗怀里还捧着一篮子的荔枝、竹笋和柿饼道:
“大娘子也不说多给些”
吴大娘子点着他的脑袋道:“傻小子!徐家剩下的是要送到宫里的!”
梁晗一愣。
说完吴大娘子感叹道:“这谢家倒也真厉害,居然真能让他们琢磨透了这手艺。”
“娘,那谢家怎么不自己献上去。”
“谢家献上去能得什么?比得上让徐家更得圣眷还要好?不想想代哥儿是谁的儿子?”
梁晗:“哦”
真定府易家不过是个武官,
郑家的则是个庶子,
而徐家则是侯府嫡长孙
投资谁家,一目了然。
客人们离去后,
日头愈发西斜,
徐载靖和兄长回到了孙氏的院子,
还没坐下,
就有女使来通传道:“大娘子,又有谢家的三大车东西送来了。”
孙氏看着长媳,笑着叹了口气道:“先收起来吧。”
“靖儿!你请着娘娘的令牌,留下三筒给顾家、盛家,其余的送到宫里吧。”
“除了荔枝,别的宫里也不稀罕。”
徐载靖躬身拱手道:
“是,母亲!”
查看了半个时辰后,
很快,曲园街两架马车驶向了皇宫方向。
日头已经触地,
皇宫侧门,
内官和禁卫一同验令牌的时候,
也已派人飞速的跑向了帝后所在,禀明徐载靖的来意。
很快喘着粗气的小内官在徐载靖身边道:
“五郎,陛下和娘娘让您到殿里”
“带上筒荔枝。”
徐载靖点头,从马车上抱了两筒荔枝下来,交到了禁卫手中。
“谢五郎体谅,请。”
一行人朝着帝后所在的宫殿走去。
而马车则是被停在了外面,
一群内官和女官列队而来,将马车上的竹筒抱到了皇宫地下的储藏室内。
宫殿内,
徐载靖到的时候,
日头落了山,
殿里掌了灯
徐载靖对着正在同帝后用餐,
自己用筷子,嘴角还有饭粒的皇子赵枋笑了笑。
“吃饭了么?”
徐载靖赶忙躬身道:
“回陛下,中午吃得多,不饿。”
“再抬个桌案来。给他添一副碗筷。”
徐载靖:
“谢陛下。”
“吃吧,别拘着。”
“是,娘娘。”
看着徐载靖如同是一个桌面餐盘清理大师一般的吃饭速度,
侍候的内官不时的就要来给他添饭,
赵枋也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饭。
看的皇帝直乐,
而皇后叹了口气后,低声吩咐女官备上消食的饮子。
徐载靖隐蔽的打了个饱嗝,宫里的饭菜的确好吃。
宫殿里,
吃了饭几人合着甜甜的山楂冰糖饮子,
过了大约一刻钟后,
皇帝则是看了看大内官递过来的帖子后道:
“怎么只有荔枝?笋干和柿饼呢?”
徐载靖:“呃回陛下,家里以为”
“也送一半来。”
“是!”
“不,大半!”
徐载靖低头应是。
“去吧!”
徐载靖躬身应是。
和赵枋一起走在出宫殿的路上,
赵枋低声道:“靖哥儿,你不该搬父皇那么多宝剑的.”
徐载靖低声道:“嗯,殿下说的是,不该搬这么多.”
前面内官打着灯笼快步走着,
来到宫殿门口,徐载靖躬身拱手道:“殿下,请留步。”
徐载靖出宫后的两刻钟后,
皇宫侧门打开,
一行穿着冬衣的禁军怀中鼓鼓囊囊,他们骑着马儿出了宫,
随即散开,朝着汴京各家勋贵奔去。
南讲堂巷的荣家和附近的柴家离得近,
禁军的马儿到的也早。
回雪院,
荣飞燕正在举着箭矢玩着投壶,
一旁的细步陪着,
桌上还有当做奖品的滴酥果子。
屋外一阵喧哗后,
正当荣飞燕好奇的时候,
荣家的内院儿的女使就端着一个盘子来到了门口。
“姑娘,宫里赏赐的新鲜水果。”
“进来吧,什么新鲜水果?咱们家里不缺这东西。”
凝香说着去外间,说了几句话后,将盘子拿到了里间,
荣飞燕看了一眼后,继续玩着投壶,问道:
“嗯?荔枝?宫里哪儿来的?自姐姐入宫,倒是第一次见!”
“回姑娘,宫里来的人说,是勇毅侯家献的。”
“啪”
箭矢飞的偏出投壶两丈多远。
荣飞燕拍了拍手道:“放桌上吧。”
吧唧吧唧
两个女使一人一个,
其余都进了荣飞燕的嘴里,
看着正在收拾残局的细步,荣飞燕道:
“荔枝壳别扔!”
“荔枝壳别扔!”
柴家,
亮黄的烛光下,
女使云木听着柴铮铮的话语,
她疑惑的与另一个年纪小些的贴身女使对视了一眼,
然后看着自家姑娘道:
“啊?姑娘?”
“这虽然是徐家进献,宫里赏赐的,不用这样吧?”
柴铮铮走到云木跟前,
将最后一个剥好的荔枝塞进她的嘴里道:
“让你留,你就留!”
说着,柴铮铮背着手转身走到甲胄木偶身前道:
“本姑娘,要留着做香!”
荣家,
荣飞燕坐在烛光前,正用小刀修着荔枝核,
一旁的细步整理着荔枝壳,
想着自家姑娘方才说的话,
她看了一眼凝香道:
“这荔枝核,也能入香吗?”
凝香皱眉道:
“能吗?”
荣飞燕在一旁道:“能入药!”
兴国坊,
顾廷烨院儿,
一个黑影悄悄的来到了他屋里,
“哥!哥!你荔枝还有吗?”
一个荔枝壳从床上的帐幔里扔了出来,
“自己过来拿!”
“咚咚咚”
廷熠快步跑了过去。
“你轻点走!让母亲听见,咱俩有的罪受了!”
廷熠点头不迭。
掀开帐幔后,
廷熠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看着自家大哥怀里的大竹筒道:
“哥,你这不是宫里赐的,是嫂嫂家送来的,你怎么”
“嘘嘘嘘!”
顾廷烨赶忙竖起手指道:
“我吃完再把荔枝壳塞回去,然后在竹筒上扣个洞”
顾廷熠眼睛一亮:
“这样,常嬷嬷就以为是老鼠偷吃了!”
“聪明!”
顾廷熠:“嘿嘿嘿。”
“喏!吃!”
顾廷熠:“吃常嬷嬷!”
顾廷烨哂笑道:“我说廷熠,你哥我玩过的套路,你还.嬷嬷!”
常嬷嬷就着屋外的灯笼光,快步走了过来道:
“低声些!!!我的哥儿!姐儿!”
“真是一个娘生的!姑娘她小时候,就因为吃荔枝吃太多的肚子疼!”
“你们这两个小祖宗.”
说着常嬷嬷从顾廷烨怀里夺过大竹筒,
掂了掂分量后,恨恨的点了点兄妹二人。
“嬷嬷,我说都是哥哥吃的,我只吃了一个,你信么?”
常嬷嬷:“信!”
廷熠正要伸出手讨要,
常嬷嬷道:“信你才怪!”
说着,常嬷嬷走出了屋子。
两刻钟后,
主母院儿,
白大娘子正看着桌上的账册,
她一伸手,从旁边的碗里拿出了剩下的一个剥好的雪白荔枝,
一旁,常嬷嬷正语重心长的说道:
“姑娘,你都当娘的人了,少吃些.”
“你知道,我懂些医理,真不能吃了,”
白大娘子伸出手:“最后一个了!”
常嬷嬷:“姑娘可说话算话!”
白大娘子吐出了一个荔枝核:
“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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