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兄弟相疑各西东(中)
“国主,西府拒绝了您封的西宁王爵位,他问您:‘封赏出自天子,今以王封王,可乎?”杨惺先带回了李定国的原话。
“呯!”
秦国国主孙可望出离愤怒,摔碎了御案上的茶盏,“义弟啊义弟,自义父死后,汝一直不肯服孤,以王封王不可行,那就是说汝自以为和孤是平齐平坐的王、孤没有资格封汝喽!”
“国主,西府反心已露,应早做决断,迟则有变”,在一旁侍奉的方于宣趁机撩拨。盖小人若想得宠,必陷害忠良以为功。
“嗯,速传王尚礼、冯双礼、白文选、张虎、张胜、范鑛、马兆羲、万年策、吴逢圣、郑国到王府议事”,这一回孙可望不再迟疑,召集心腹入王府密谋,内容只有一项:对付义弟李定国。
秦王府的书斋内聚集起十余人,俱是孙可望的心腹股肱。孙可望先令杨惺先详细叙说李定国拒绝他封的西宁王爵位一事,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西府不遵孤令,反意已露,奈何?”一句“反意已露”清楚地表明了要对义弟下手的决心。众人都是人精,自然听得懂。
“国主,臣以为宜按照对付抚南王的法子,以贪墨缴获为名,下旨剥夺西府军权,责令返回昆明居住”,中书舍人吴逢圣第一个发言。
“不可,西府性格刚毅、手握重兵,又有抚南王的前例在,如何肯就范?若此,恐怕内斗在即矣”,老态龙钟的吏部尚书范鑛反对。他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资格极老,一开口,户部尚书马兆羲、兵部尚书万年策俱响应。
众人中,白文选虽是孙可望心腹旧将,可长期的并肩作战,与李定国、刘文秀私交甚好,见状趁机劝谏,“国主,西府乃是虎将,两蹶名王,名震天下。若仅以贪墨缴获为名便夺其兵权,恐人心不服,引发手足相残。臣以为当下应趁清虏新败之机,集中力量北伐中原。拒受王爵一事,还是延后处置为好”。
他本是好意,不料“两蹶名王,名震天下”八个字深深刺激了孙可望。他本就忌惮李定国的盖世军功,闻言更坚定了对付义弟的决心。勃然大怒,“延后处置?恐怕再拖延下去,孤的人头就要被西府割掉喽!”
此言一出,白文选顿时不敢再作声,目示王尚礼、冯双礼、张虎、张胜,希望他们看在昔年并肩作战的份上,为李定国说说好话。孰料四将一见国主震怒,反倒纷纷指责李定国不受敕封、居心叵测。
“吾有一计”,方于宣出了个坏主意,“范尚书说得没错,西府性格刚毅,直接解除其兵权,必定不肯就范,引起内斗。不如以召开军事会议为名诱其至沅州商议军情。待其一到,即行拘捕”。
“呃~,这倒是条妙计”,孙可望思忖片刻,吩咐道:“杨惺先再去衡州传孤的手书,令李定国速至沅州商议军情;李定国只要一离开衡州,冯双礼立即率所部赶往衡州,接管其军权”。
“是”,杨、冯二人欣然领命。“对了,范应旭、张应科可有密报传来?”孙可望有些不放心地问方于宣。范应旭为安龙府知府,张应科为总理提塘官,他俩是孙可望的铁杆心腹,主要任务就是替国主监视好被软禁于安龙的永历皇帝。
自从将永历帝迁到安龙后,朝政大权已经完全被孙可望掌握。所谓永历朝廷不过是个虚有其名的空架子,军国大事孙可望在贵阳裁决后,派人通知永历帝即可,日常事务则根本不关白朝廷,“时可望假天子名号令中外,调兵催饷,皆不上闻。生杀与夺,任意恣肆。帝在安龙,一不与闻”。朝廷很多官员心目中只有孙可望这位“国主”,皇帝被置之度外。如果不是要对李定国动手、怕担心安龙行在出问题,孙可望都差点记不起自己上面还有一位皇帝存在。
“国主放心,范知府和张总理来信说安龙府一切正常。张总理还说永历身边的权臣马吉翔、太监庞天寿已与他结拜兄弟、认为天命在秦,人不能违。前些日子永历说用度不足,派人央求每年增加两千两银子用度,他俩没搭理”。
“噗嗤!”孙可望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落魄到请求每年增加两千两银子开销都没人搭理的地步,永历啊永历,汝还真是可悲啊!
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自从称王以来,他十分注重培养自己的皇家仪态,以前当反贼时的吃饭吧唧嘴、当众放响屁之类的举止再也不见,变得高贵典雅起来。收住笑声,吩咐道:“告诉范应旭、张应科,给孤监视好行在的一举一动,没有孤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见永历”。
“是”。
天道无穷,非人力能绝对掌握。孙可望自以为将永历帝看管得天衣无缝,殊不知永历帝的使臣已至李定国军中。
朱由榔在私下对内监张福禄、全为国说:“可望待朕无复有人臣礼。奸臣马吉翔、庞天寿为之耳目,朕寝食不安。近闻西藩李定国亲统大师,直捣楚、粤,俘叛逆陈邦傅父子,报国精忠,久播中外,军声丕振。将来出朕于险,必此人也。且定国与可望久有隙,朕欲密撰一敕,差官赍驰行营,召定国来护卫,汝等能为朕密图此事否?”
张福禄、全为国联络徐极、林青阳等人至首辅吴贞毓处密谋。吴贞毓说:“今日朝廷式微至此,正我辈致命之秋也。奈权奸刻刻窥伺,恐事机不密。诸公中谁能充此使者?”林青阳自告奋勇愿行。当时李定国正在湖南、广西一带与清军作战,不暇内顾。见没有回音,永历帝让吴贞毓再派使臣前往探听消息,吴贞毓推荐翰林院孔目周官。
周官到达李定国营中,捧出圣旨。李定国读了皇帝那“词旨哀怆”的敕旨,深受感动,叩头出血,曰:“臣定国一日未死,宁令陛下久蒙幽辱,幸稍忍待之。臣兄事可望有年,宁负友必不负君”。他在给大学士吴贞毓的信中又说:“粤中未定,进退维艰,凡事须密,责在老先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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