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戎,此山名马鞍山,翻过这座山便是东川府城矣”,清忠勇左营总兵高启隆媚笑着地副将王屏藩说。王屏藩是盛京人(沈阳)人,乃吴三桂麾下辽西旧将,极受信任。高启隆原是大西军将领、大明的宜川伯,降吴三桂后被封忠勇左营总兵,既然是降将,遇到平西藩的老人便矮了三分,事事皆让王屏藩做主。
“总镇须派人联络那万兆才是”,王屏藩大咧咧地说,仿佛他才是一军主将。
“吾已派人去东川府矣,想来很快便会有回应”,高启隆呵呵一笑。
很快,派往东川的信使带回东川禄氏将在南城外迎接他们的消息。
“汝见着禄万兆本人了吗?”王屏藩不放心地问信使。
“回王副戎的话,小人抵达时,禄土府恰好感染风寒、卧病在床,没聊太久,是土府三公子禄永邦代为转达的”,信使回答。
“哦”,王屏藩微微颔首。
“王副戎,那万兆已过甲之年,有些头疼脑晕的实属正常。咱们进城吧”,高启隆微笑着对王屏藩说。
王屏藩眼珠转了转,“您是全军主将,请先行,末将随后”。表面上看这是礼让主将,实际上奸猾的他是怕有什么闪失,让对方先行。
高启隆知道自己虽然官封总兵,也不过是个降将,不敢争辩,乖乖地引着两千兵马先行,王屏藩引一千兵马殿后。
行至南门外土坡附近,果见有一支人马已经排好阵列等待。当先一人,披着皮甲,高大威猛,眼似铜铃,十分彪悍。说话倒是客气,“来的可是大清国高总镇?下官有礼了”。
“正是本镇,来将何名?”高启隆威风凛凛地回答。
“下官乃是东川军民府永昌”,那人微笑。
“禄永昌?”高启隆觉得这名字很熟,忽然想起,这不是禄万兆那个勾结镇雄陇氏、永宁奢氏密谋造反的长子吗?禄万兆声称要大义灭清、将此人交给大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正琢磨,永昌手中长枪已经刺到。毕竟是纵横沙场多年的人物,危险来临时,高启隆猛地一闪,枪头刺偏,刺中他的左肩,顾不得呼疼痛,拨马便走。
只听得号炮连连,永昌居中、陇天成和奢震各引数百兵马从山坡两侧杀过来。清军毫无防备,被杀得四散而逃。好在有后阵王屏藩部接应,方才稳住阵角。
高启隆不敢再战,灰溜溜撤至马鞍山南侧与东川兵对峙,修书向吴三桂请求增援。然而,他没有等到平西王的援兵,却等到了一纸撤令,平西王给他委了个闲职,任副将王屏藩接替他为忠勇左营总兵,名正言顺地兼并了这支降军。
——
“好啊!永昌不愧是罗罗族的勇士,真是条汉子!”听说禄永昌夺取东川大权、易帜归卫后,镇雄府的奢保寿忍耐不住心中激动,连声称赞。
正在感慨之际,大舅子镇雄土司陇鸿勋兴冲冲地跑过来,“妹夫,东川的事,汝听说了吗?那永昌不仅成功掌控东川大权,还击败了吴三桂派来的清军。看来我等举事的时机成熟了!”
“兄长勿急,吴三桂可没那么好对付。您不记得那嵩了吗?”奢保寿依然冷静。那嵩是云南极有实力的摆夷族(傣族)土司,世袭元江军民府土知府。吴三桂统清军入滇时,永历帝授那嵩云南总督,授其弟那崙、那华将军职,并授其子那焘知府衔。那嵩感大明恩德,与吴三桂对峙,终因寡不敌众,与家人登楼自焚。见他提及那嵩,陇鸿勋脸色微变,旋即又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妹夫:大卫国征南大将军西日莫的大军已经抵达叙州府南溪县,正准备沿大江(长江)而下,直捣泸州。喏,汝瞧,这是大将军写给咱们的信”,说完,笑嘻嘻将一封信札递给奢保寿。
奢保寿拆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尔陇氏、奢氏既有归卫之心,此时不动,更待何时?”不由得连连点头,“兄长说的对,我等举事的时机的确成熟。只是光在镇雄举义功劳还不够大,还需劝说乌蒙禄氏和咱们一起干才是”。
“哦,妹夫有什么法子?”陇鸿勋问。
“您可以姻亲的身份写信向禄承爵劝降,再请永昌将禄永明的尸身和家眷送往乌蒙。禄承爵最善于见风使舵,见形势不对,必然易帜归卫”,奢保寿胸有成竹。乌蒙土知府禄承爵娶了镇雄陇氏的女人、陇鸿勋的姑妈;东川禄氏的禄永明是禄承爵的女婿。禄永明被其兄禄永昌杀害后,家眷皆被禄永昌控制。送他的尸身和家眷回乌蒙,一则是仁义之举,二则也可以告诉禄承爵,汝已经处在亲卫势力的包围中,再不投降便危险了。
“善!我这便安排”,陇鸿勋点头称是。
——
乌蒙土知府禄承爵这段时间心情很好,亲家东川土司万兆派次子永升前来,说是大清平西王吴三桂已派麾下总兵高启隆、副将王屏藩领兵三千经东川、乌蒙赶往镇雄平叛。亲家愿意出兵助他取得镇雄,条件是需以鲁甸做交换。镇雄军民府的土地何其广大,岂是区区鲁甸可以比得了的?这笔交易十分合算,心情又如何能不好?
城府很深的禄承爵虽然已经心动,却没有马上应允,而是命人将永升请入馆驿,自己继续观察。
很快,便由喜变惧。大卫国征南大将军西日莫的大军抵达叙州府南溪县,正在做沿长江而下泸州的准备。来了多少卫军不知道,只知道宜宾、南溪诸县旌旗蔽日,军帐多得数都数不清;这还不算完,南边东川府的永昌居然弑父自立,可怜亲家前阵子还约自己一起扩充领地,没多久便死于儿子之手;接着,东边的镇雄府也易帜了,镇雄陇氏的陇鸿勋、永宁奢氏的奢保寿在镇雄“举义”,说是满清无道,他俩决定效忠大卫。
形势变幻令禄承爵应接不暇,他向来耳朵根子软,优柔寡断,如今却必须在大清和大卫之间作出选择,怎能不痛苦!这一日,刚巡完城回府,便听到痛断肝肠的哭声,撕心裂肺,好不伤心!
“这是怎么了?谁在哭?”老土司心烦意躁地问。
“回老爷的话,禄永昌那奸贼将姑爷的尸身送回来了,小姐正搂着夫人在哭呢”,仆人回答。
禄承爵入得房内,见女儿禄珠儿搂着老妻陇氏嚎啕大哭。女儿也是苦命,刚嫁到东川不久便成了寡妇。
“阿达,您要为我报仇啊!”禄珠儿一见父亲,便跪地哀求。
禄承爵叹了口气,“我那女婿尸身何在?”
“正~正在灵堂放着”,陇氏梗咽着说。
“走,带我瞧瞧”,禄承爵叹着气,与妻子、女儿一同往灵堂走去。见到了女婿那张苍白的脸,嘴张得大大的,双目圆睁,显是死前十分惊恐。
“请阿达派兵剿灭永昌那奸贼,为我夫君报仇”,禄珠儿再次哀求。
“起来吧”,禄承爵亦再次叹气,“作为岳丈,我自然想为女婿报仇;可作为乌蒙禄氏之主,我只能先公后私。如今乌蒙四面皆敌,不降卫必死无疑,也只好先将仇恨记在心中,与东川、镇雄一同易帜!”
说完,禄承爵再不啰嗦,命人将永升捆缚,送至大卫国征南大将军西日莫的军营。(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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