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卫军猛烈的炮火便震得美峪所城轰轰直响,足足射了两个时辰,归于平静。
“咚~咚~咚~”
密集的鼓点骤然响起,卫军呐喊着三面攻城。久经战阵的佟学文很快便判断出敌人攻击的重点是西城,命偏将分守东、南、北城,自己与石华善亲往西城督战。
城下,一名老卒猫着腰藏在楯车后面躲避着箭雨,见楯车进入了火炮射击的死角,熟练地从楯车后一跃而出,缘着搭上城墙的云梯车向上攀爬。石华善张弓欲射,身旁的佟学文箭已离弦,一箭贯穿老卒的胸膛,见自己命中,他朝石华善微微一笑,那意思:吾快了一步。
石华善不服气,亦张弓朝一名敌人射去,可射战场上身着甲胄的活人比射箭靶难多了,那箭没中,擦着敌人的头盔而过。
张福吃了一惊,他本是阳高守备张捷的家奴,混身有把子力气,擅使一口四十余斤的雁翎刀,平时作为亲兵护卫在张守备左右。张守备降卫后升了游击,他也积功升至把总。此战,张游击欲在莲大可汗面前露脸,派出了自己的心腹将领。作为久经战阵的老行伍,张福听得箭声,迅速将头伏低,用滕牌挡在胸前,加快了冲锋的脚步。他不敢后撤,大汗有旨,“无令而退者,斩!”
“嗖~嗖~嗖~”连绵的箭雨从张福的身边掠过,有几枝箭插在了藤牌上。他松了口气,张游击已经私下里许诺,若能成功拔城,升他为千总外加五十两银子。再没有什么比升官发财更动人心弦的了,想到这里,加快了脚步。
“呯!”沉闷的火铳射穿藤牌,张把总只觉得身子一轻,失去了意识。
城墙上,佟学文和石华善你一箭、我一箭地较着劲,沙场百战的佟总兵的箭法比初出茅庐的石华善好得太多,他已射出五箭、射中三名敌人,石华善才射出四箭、射中一人。不过,石华善的箭越射越沉稳,脸上再不见方才的青涩。
嗯,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又是我大清一员良将!佟学文瞅了眼石华善,心中暗笑,蓦地神情凝重起来,城下,敌人的鼓声变得更急,狂风骤雨要来了!——
经过方才试探性攻城,阿林保看出敌人的兵力并不多,而且似乎缺乏火炮,果断下达攻击令。
“咚咚咚~”鼓声转急。阳高游击张捷率两个千人队在前、阿林保率三个千人队在后,逼近城池。为防不测,他将自己的本部置于张捷部二里外。
敌人果然缺乏火炮,任卫军穿过结成冰的护城河,也没听到一声炮响,接近城墙方有雨点般的箭矢和铳弹射至,在身着甲胄的士兵面前,这样的打击造成的伤亡并不大。
卫军很快涌上城头,被守军赶下来,再涌再下,如是者三。阿林保放心了,率三千本部冲向城头。为掩护步兵攻城,莲大可汗又命喀尔喀右翼伯本塔尔率一千喀尔喀右翼旗弓箭手随阿林保部一起抵近城墙射箭。四千大军乌泱泱逼近西城墙。
“终于来了!”佟学文见状大喜,喝令道:“开炮!”军令一下,隐藏在西城墙两边拐角处的炮台开始射击。这位总兵此前一直不许炮营开炮,直至卫军大规模攻城时才让大炮发挥作用。
“啾~啾~啾~”“轰~轰~轰~”
密集的炮弹落入卫军后阵中,将毫无准备的他们炸得人仰马翻。美峪城小,阿林保又误以为城上没有火炮,布的军阵十分密集,因而在凌厉的炮火面前吃了大亏。仅第一轮射击便死伤三百余人。
阿林保红了眼,狂啸着朝城池冲去。将是兵的胆,部下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迅速穿过炮火,直抵城下火炮死角处攻城。见阿林保增援自己,张捷大喜,与之合力指挥部下攻城。奈何此前的炮击造成数百人伤亡,卫军的士气受到影响,攻了许久,反复搏杀,始终夺不下城墙。仁慈的大可汗见状,终于命人擂起退军鼓。
“奴才无能,未能克城,请大汗责罚”,第一次攻城,便付出了千人伤亡,阿林保羞惭满面地请罪。
“守城的清将太过狡猾,居然藏炮于城角,非你之过”,苏勒坦丝毫没有怪他。这反倒使得阿林保愈发惭愧,“奴才请求明日再战!”
苏勒坦没有责怪,正是因为还想用他攻城,在这位大可汗眼里,降军不过是消耗品而已,用于攻城战最好不过,既然想让人家出力,自然不好太过责怪。没想到阿林保主动请战,正中下怀,想了想说道:“明日朕让炮营猛轰城墙,你将阵型布得疏些,一次只使用一个千人队,车轮战疲敌,连攻三日后,朕命鄂博堆乌朗海部替换你”。
见大汗不但不责怪,反倒体贴地只让他连攻三日,阿林保更加感激,暗暗发誓要打出个样子报答大可汗的恩德。
次日,卫军的炮火轰击得更猛,阿林保也攻得更猛,连攻三日,伤亡近两千,守军依然顽强地守住了城池。
——
涿鹿山的山顶上,佟岱正举着千里镜观察着美峪所城的攻防战,他的身边,站立着来自索伦部的三位牛录章京:鄂温克族的涂格冬、达斡尔族的阿拉尔、鄂伦春族的克库迪。索伦三部各有特色,达斡尔族擅长驯鹰和游牧,鄂温克族擅长驯鹿,鄂伦春族擅长狩猎和驯马,在后世被誉为“山海经里记载的神族”。在征服索伦部的战争中,满清见识到索伦各部强悍的战斗力,从1640年将“索伦部”分编为八牛录(佐领)开始,不断地将索伦各部编入八旗,充当作战的利器。不过,他们虽然利用索伦各部为自己作战,心里面却瞧不上这些“索伦蛮子”,给各部首领的官职并不高,往往是牛录章京便到了顶。
佟岱终于放下千里镜,涂格冬有些着急地问:“大帅,卫军已经连攻三日,您为何还不出击?”
“呵呵,卫国的那位伪汗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若刚攻城便出击,必有防范,所以吾故意忍了三日。伪汗见前三日均太平无事,必然放松警惕,战机便至矣!”佟岱微笑。
“那您认为什么时候出击方好呢?”克库迪问。
“明日”,佟岱凶狠地将胡须往下拽了拽,沉声下令:“明日诸位须随我死战!”
“嗻~”三将齐声领命。(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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