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之所以成为国都,缘于金废帝完颜亮。这位废帝尽管在历史上有很大争议,眼光却是有的。金灭北宋后,与南宋划淮为界,又威服高丽、西夏等国,所辖地域广袤,而国都却偏于东北一隅,不仅政令无法及时畅达内外,还让中原汉人和汉化契丹人很难归心。为此,这位皇帝不顾女真贵族反对,将都城从上京(今哈尔滨市阿城区南郊)迁至燕京(北京),改称中都。其后,元、明、清皆以北京为都。
自金时起,皇城西部、宫城之外的太掖池一直都是京师最美丽的风景之一。此水原本由北海、中海两座湖泊连成,明成祖定都北京后,又开挖了南海。紫光阁便位于太掖池的南海边上,背面可以望到清彻的南海之水,正面又可以校阅禁军弓马,满清定都北京后,常在此殿试武进士和检阅侍卫大臣较射。
这一回,顺治帝来了雅致,要请卫国使臣一边吃酒一边欣赏骑射。说白了,目的只有一个:让西番见识八旗兵的强大战力,从而老实臣服。考虑到晚上请客,八旗兵弓马再娴熟,卫使也瞧不真切,特意将酒宴时间改成次日午时。而为显亲疏有别,却于当晚在太和殿内先宴请朝鲜、琉球的使臣。
听说清帝先赐宴朝鲜使、琉球使,后赐宴自己,左射斗、汪蛟亦不气恼,耐心地在会同馆等待。赴宴的时间到了,迎请他俩的还是老熟人:麻勒吉和孙锡龄。
进入紫光阁附近,发现只是一幢上下两层的小楼阁,楼前是宽阔的平地,楼阁周边尽是手执刀枪的侍卫。
“请尊使入阁”,麻勒吉和孙锡龄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却留在阁外。皇帝赐宴,普通臣子是没资格上席的。他俩,一个还处于免职状态,另一个品级低了点,只能于阁外侯着。
“请使臣随我上楼”,一等侍卫佟国纲冷笑一声,手按刀柄,引二人上楼,他的步伐透着愤恨,每走一步都重重一顿,似乎是想将阁楼的楼板震塌。
二人进入楼上最大的一间房,见房内已摆满酒菜,除了皇帝未到外,其他重臣,如显亲王富绶、内大臣兼议政大臣索尼、遏必隆,保和殿大学士额色黑,保和殿大学士兼户部汉尚书成克巩,保和殿大学士兼刑部汉尚书卫周祚,武英殿大学士兼兵部汉尚书胡世安,翰林院掌院学士折库纳,吏部满尚书伊图,吏部汉尚书孙廷铨,礼部满尚书渥赫,礼部汉尚书王崇简,刑部满尚书雅布兰,工部满尚书郭科,工部汉尚书杨义,兵部满尚书明安达礼,左都御史宁古礼等均已坐于席上。大国使臣、当有气度。虽然明白宴无好宴,左射斗仍友好地朝众人行礼。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随着一声“皇上驾到”,顺治帝缓缓登临御座,刹时便有乐官奏乐,礼官引众人行礼。
“罢了,卫国乃我姻亲之国,卫使算不得外人,众卿亦是朕之股肱,莫要拘礼,都随意些”,顺治帝微微微一笑,莫看他今年才二十三岁,却已做了十七年皇帝,浑身充满天子气度,随意一句话便让众人如沐春风。
大臣们纷纷谢恩,就连两位卫国使臣也连声称谢。
“先生不远千里来我大清,辛苦了”,顺治帝温和地瞅了眼左射斗,目光和煦仿佛是在瞧亲人般,缓缓问道:“皇姐如今可好?”他口中的皇姐,乃是皇太极次女、固伦温庄长公主马喀塔。马喀塔当年嫁于林丹汗之子额哲,后额哲病死,为了国家利益,改嫁于卫国的莲大可汗,封为贵妃。
听他问起大卫贵妃,左射斗肃然起敬,躬身说道:“贵妃娘娘身体康健,前些日子,娘娘所生皇七子罗卜藏和硕奇被封为韩王”。
虽然皇家亲情淡薄,可毕竟也是自己的亲二姐,顺治帝听了此言,还是露出开心的笑容,举起酒杯,笑道:“那便好,朕敬先生一杯”。
“外臣不敢”,左射斗慌忙一饮而尽。
“卫使远来辛苦,卿等替朕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顺治微笑着对众臣说。皇帝的话便是圣命,在座的清朝重臣纷纷举杯,轮番向左射斗、汪蛟敬酒。他们只有两人,对方却足有十余位。人少喝不过人多,很快便有些招架不住。
“呜~呜~呜~”忽有号角声传来,俄尔喊杀声大作,金与铁交鸣。
领侍卫内大臣兼议政大臣鳌拜欣然离席请命:“皇上,我大清以武立国,今儿个正是禁旅八旗较射的日子,请您检阅”。
“准!”顺治帝一改方才的温润如玉,大笑着谓左射斗、汪蛟曰:“请卫使观我八旗演武,以助酒兴!”说完便下令内侍打开阁窗。
窗外,一千八百名精锐的护军,分镶黄、正黄、正白列成三阵,每阵六百人。这些护军可不是普通的八旗,而是大名鼎鼎的巴牙喇营,汉名护军营,乃是精锐中的精锐。每旗各有一营,主官称纛章京(护军统领),下设正副护军参领、委署护军参领、护军校、蓝翎长等官。
“皇上有令,演武开始!”鳌拜走到窗前,大喝一声,声如洪钟,震得紫光阁嗡嗡直响。
正黄旗纛章京(护军统领)费雅思哈闻令亲自手执令旗挥舞。他是满洲有名的勇将,出身于满洲大姓富察氏,长兄盛京昂邦章京敦拜、次兄固山额真济席哈皆是军中有名的大将,前不久,敦拜病死于盛京昂邦章京任上,顺治帝想起敦拜以前的功劳,特地加恩让费雅思哈当了议政大臣。此时正是报主之时!在他的指挥下,训练有素的护军营随着令旗列阵“厮杀”,时而步战,时而骑战,阵形严整,杀气震天。
虽然知道所谓“演武”乃是清廷在向自己施加压力,左射斗、汪蛟二人仍然感受到阵阵杀意,后背冒出冷汗。
“驾~驾~驾~”
费雅思哈忽然翻身上马,跃马朝紫光阁驰去。一千八百护军列着纵队,跟着他绕着紫光阁转圈,将小阁震得直抖。
“射!”
费雅思哈大喝一声,于战马上取下弓箭,朝远处扎的草人射去,一箭正中胸口。“啾~啾~啾~”一千八百骑兵纷纷驭马射箭,箭如飞蝗。很快,远处的数百草人个个身上插满了箭。这种马上骑射的功夫,十分难练,需要相当高的马术和射术。与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精通骑射的蒙古骑兵不同,清军的骑兵大多只能下马步射,但护军营例外,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八旗勇士,几乎个个能骑射,骑术和射术并不比蒙古骑兵差。
“先生觉得我八旗将士骑射如何?”顺治帝笑吟吟地问左射斗。
大胖子此时后背已经湿透,但极强撑着说:“贵国兵马甚是雄壮,只是尚不及吾大卫禁卫军”。(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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