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山西邻陕西、东接汾水,地域甚广,有芦芽、云中、关帝、紫荆、龙门诸山皆称雄奇,卫军入寇山西后,从偏头关至岚县之地尽为所夺,恐怕不是那么好打的吧”,尚善斜瞥了眼白如梅,缓缓开口。
白如梅脸一红,知道上回自己支持李好贤的建议由朔州转攻宁武关没能成功,贝勒爷已经不太相信自己。将心一横,大声说道:“下官此前已令镶红旗满洲梅勒章京察哈泰、潞安营参将刘景山、泽州营都司黄绍炅率一万两千精兵讨伐清源、交城、文水一带的贼寇,屡败贼众。此次下官愿亲领抚标南下、与察哈泰一北一南夹击吕梁贼,若不能成功,当自行向朝廷请罪”。此言一出等于是立下了军令状。
尚善微微颔首,“既然如此,本帅便拨给白抚院一万精兵南下”,又谓太原镇总兵李好贤和诸将曰:“李总镇领兵一万将宁武关围住。其余诸军于宁武关北部埋伏,若朔州的卫军敢救宁武,围而歼之”。
“嗻~”诸将领命。
尚善将经历残酷的攻城战后剩余的三万七千清军分成三股,一万南下讨伐吕梁贼,一万包围宁武关,最精锐的一万七千兵马埋伏于宁武关北部围点打援。之所以判断朔州的卫军会救援定武关,是因为他听说守武关守将是伪辽王苏穆尔的儿子,估摸着伪王不会不救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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岢岚山,吕梁群山之一,山中植被茂盛,红、黄、橙各种颜色的落叶铺在山道上,在秋日阳光的照射下如一条条五彩斑斓的地毯,山西绿营的一万将士便在这五彩斑斓的地毯上行军。为激励士气,山西巡抚白如梅亲自走在队列的最前面。
“抚院,吕梁群寇虽然战力不强,可数量众多、分布于群山之间,我军只有一万,想荡平吕梁贼,恐怕不易呢”,心腹抚标营参将高国盛有些担忧地说。
“无妨,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讨平了那个葫芦王,群寇必然丧胆,破之不难”,白如梅骑于马上抚须微笑。
“可是抚院,吕梁山甚是宽广,若葫芦王见势不妙率部众逃遁于山间,恐怕未必能抓得着他”。
“呵呵,汝多虑矣。老葫芦舍不得他的一亩三分地,这么多年了,汝什么时候见他离开过交城?”白如梅哈哈大笑。
“葫芦王”指的是横行于吕梁山脉东麓的大贼头任亮,因其以东葫芦川三座崖为主寨,所以得了个诨号:葫芦王”。此人在明末义军中资历极老,早在天启六年便上山落草,在另一个时空,一直坚持到康熙十年十月方才被清军剿灭。与别的义军首领想当皇帝不同,他胸无大志,只想割据家乡交城一带做土霸王。当年,他与王刚、贺宗汉、王之臣等人联手在交城西北山区的“三座崖”立下大寨,又带领本地悍匪王堇英、郭彦、王全、巴山虎等,弄出诺大声势。因为是本地人,熟悉地利,深得民心,所以能多次挫败明军围剿,扎根于交城。李自成被清军击败退往陕西后,三座崖义军大多跟随李自成撤退,偏他舍不得家乡的一亩三分地,留下来继续做土霸王,清军打过来后,畏其兵锋受了招安,被调往山东围剿农民起义军。可清廷并不信任降军,深感憋屈的他听说老家交城爆发反清起义后,干脆弃官逃回交城参与反清,凭借在义军中的威望和资历,成为交城反清义军的首领。
“抚院说的是,那老葫芦的确舍不得离开老窝,是末将多虑了”,高国盛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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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清军便翻越岢岚山,直抵岢岚州城。岢岚知州本是清朝降官,卫军打过来时见卫军势大降了卫,如今清军打回来见清军势大又二话不说降了清。
不费一兵一卒轻取岢岚州,白如梅信心大增,立即率军翻越鹿径岭直扑岚县。岚县是义军首领惠崇德的地盘,惠崇德率主力去了宁武关,只留下了数百老弱兵马守城,很快便被攻破;清军再攻静乐县,静乐的情况与岚县相同,义军首领李宗盛也带着主力去了宁武,留下的老弱妇孺不是清军对手被攻克;恢复二县后,清军又于楼烦镇、磨盘山、谷积山与义军大战,斩杀义军首领郭彦,击败义军王全、巴山虎部。为振奋士气,白巡抚默认部下对楼烦镇、磨盘山、谷积山等地的义军营寨肆意抢劫和屠杀,将当地的义军营寨变成了无人区。
接着,白如梅部率军抵达交城北部与正在交城南部的清镶红旗满洲梅勒章京察哈泰部会师,兵力超过两万。横行于吕梁山的大贼头葫芦王任亮闻讯不敢正面交锋,率军弃交城县城撤至东葫芦川。
白如梅命潞安营参将刘景山、太原城守营参将宋佳选各率本部牵制活跃在文水、清源二县的钟斗、申友两支义军,自己与梅勒章京察哈泰、抚标营参将高国盛、泽州营都司黄绍炅等领军将任亮部包围于三座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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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说吧,如今咱们该怎么办?”三座崖上,威震一方的葫芦王任亮用凌厉的目光逐一扫视大帐内众人问。两个儿子任国铉、任国祯,三个侄儿任国圮、任国海、任国辅,还有逃到三座崖的义军首领王全、巴山虎被他的目光压迫,头都不敢抬。
“父亲,儿以为应该立即突围,转移至吕梁山深处”,长子任国铉终于忍不住开口。
“突围?弟兄们的家眷皆在交城,若留守尚能万众一心,若突围远遁,难免有人因为舍不得家眷逃跑甚至投敌,人心散了,咱们的基业就完了”,任亮断然拒绝。
“父亲,三座崖的主寨咱们经营多年,储存的精食够弟兄们吃一年,地形又险峻,清军绝对攻不上来。况且咱们已经投奔了大卫国,只要坚持个一年半载,待卫军大举南下之时,三座崖之围必解”,次子任国祯说道。
“好!吾儿此言甚有理,咱们有大卫国做靠山,何惧之有?只要坚守个一年半载,必有转机!”任亮精神矍铄地大呼。他早做好决断,死都不肯离开交城,只要自己活着,葫芦川的天便是老任家的天,葫芦川的地便是老任家的地,说是议事,不过是让众人同意坚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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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抚临行前向贝勒爷立了军令状,若荡不平吕梁贼,贝勒爷定饶不了本抚。三日,本抚给尔等三日,三日后若拿不下三座崖,本抚先斩尔等再自刭以报皇上知遇之恩”,三座崖下,身着甲胄的白如梅拔出腰间佩刀,怒视诸将。被他阴冷的目光扫中,梅勒章京察哈泰、潞安营参将刘景山、泽州营都司黄绍炅等皆感后颈发凉。
大战于凌晨浓雾升起时开始,清军借着雾气登山。
“敌袭~敌袭~”行至半山腰时终于有眼尖的守军瞧见,发出报警的呼喊,礌石、滚木、铳丸、箭矢暴雨般从山顶落下,带走一条条生命。清军刀斧手和铳手在前,弓箭手在后向上抛射掩护,弓箭手后方则是白巡抚派出的督战队,发现有人后退,立于阵前斩首。左右都是死,在各级将领的督促下,清军不惧伤亡地向上攀登。很快便攻入第一道山门,与守军展开激烈的白刃战。葫芦王任亮的三个侄儿任国圮、任国海、任国辅和清军泽州营都司黄绍炅阵亡,双方在第一道山门留下足足五千具尸体,最终以清军夺取山门告终。
失利的义军退往第二道山门,见天色已晚,任亮命王全、巴山虎领三千兵马驻守,自己率疲惫的部下回山顶歇息。却不料清军竟趁夜袭山,又攻入第二道山门。
见形势危急,巴山虎抡起成名大斧率十余名亲卫冲向杀上来的清军。这位天生神力,大斧足重七十斤,挨着即死,一眨眼的工夫便诛杀了二十余名清军。见其神勇,清军攻势不由一沮。
“哼~”察哈泰轻哼一声,悄悄取下背后的强弓,八旗弓马甲天下,他对自己的箭术很自信。“嗖~”箭如流星,一箭贯入巴山虎的咽喉。铁打的汉子一声未吭便栽倒在地再不动弹。
“巴兄弟~”王全见状大恸,抡刀向察哈泰奔去。
察哈泰却不说话,又是一箭,被王全斩落。可察哈泰换箭的速度极快,第二箭射出没多久,第三箭又至,这一回王全避无可避,被穿甲箭贯入胸膛。
仅一天一夜清军便攻破两道山门,葫芦王任亮大惊,亲自督军于第三道山门防守,他已退无可退。
“轰~轰~轰~”清军携带的虎蹲炮开始发威,这种炮虽然威力不强,胜在轻便,数十门齐射,一时间炸得山门和寨墙四分五裂。
“杀~杀~杀~”清军呼啸着向上涌。
“不许退,无令后退者斩!”任亮须发卉张,挥刀砍翻一名后退的军士,却依然阻不住溃军。
“山门已不可守,请父亲退往崖顶”,长子任国铉跑过来相劝。
“唉!若当初听汝之言及时撤往吕梁山深处,安得如此!”任亮惭愧地对长子说。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请父亲速退往崖顶”,任国铉焦急万分。
任亮无奈之下,带着任国铉、任国祯和两千余残部退往三座崖的崖顶。
“抚院,我军已将那老葫芦包围于崖顶,这回他插翅难飞!”察哈泰得意地对白如梅说。
白如梅抚须微笑,“强攻恐伤将士性命,放火烧山吧”。
“放火烧山?”察哈泰一愣,随即大喜,“抚院妙计,如此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全歼贼寇”。
漫天的大火烧向崖顶,带着冲天的气焰,誓要将老葫芦烧成灰。火灭后,任字旗居然还在,却是任亮命部下在崖顶砍出隔离带,阻住了大火继续向上蔓延。
“哼!传令,许进不许退,违者军法从事!”白如梅气急了眼,下令再攻。
一队接一队清军涌向崖顶,整整一天的激战,厮杀声终于归于平静。任亮的尸身被发现于崖顶的一棵大松树旁,身中十余创;任国铉、任国祯兄弟俩的尸身却未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白巡抚下令搜山,终于在崖底发现两兄弟的尸体,却是不愿被俘受辱、坠崖自尽。
“抚院,此战我军抓获贼众三千余众,如何处置?”抚标营参将高国盛请示。
“那些皆是陈年老贼,尽皆屠了,免留后患”,好个白巡抚,短短一句话便判了三千多人生死。
血腥味在三座崖久久消失不散,清军随即攻打活跃于文水县的义军钟斗部。钟半情知不敌,率部众撤往金银山,却于途中遇上追兵,全军覆没,本人的人头也做了清军的战功。
清源县义军首领申友见势不妙,不敢再抵抗,率三千兵马投降。这一回白如梅没有滥杀,反而保荐申友为清源游击,命其修书招降散落于各山间的义军,陆续招降数千众,横行多年的吕梁贼终于被平定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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