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沅快马加鞭赶回枢密院,刚到“蝉字房”,小骆就幽灵似的冒了出来:
“掌房你可回来了,御史台讯问曹泳,得到了一些关于定功军张云翊的消息,可能涉及到军弩失窃一案,需要我机速房派员一同查抄张府!”
杨沅心中一跳,终于来了!
不过,为何没让皇城司去人?
转念一想,杨沅便知道了。
他在普安郡王面前说出杀害沐丝的凶手就在码头上的事,皇城司如今便背了嫌疑。
普安郡王已经不允许他们干涉此案了。
杨沅思索了一下,颔首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安排。”
杨沅转身就走了出去,小骆顿觉好奇,掌房怎么又出去了?
神神秘秘的样子,好想跟去看看呀,可惜我一走近,他就知道……
知客文天在后边喊道:“骆书令,那个表格配小写符号的统计样本,卑职已经做好了。”
“哦?”
小骆的兴趣来了个弯道漂移,立刻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
这回他又能进宫献宝了,杨掌房的新鲜玩意儿就是多!
……
杨沅直接转去了鱼字房。
一见肥玉叶,杨沅就把御史台遣人通知,要求机速房派人一同去查抄张云翊府的事情对她说了一遍。
杨沅道:“我‘蝉字房’如今实在抽不出得力的人手了,此事还须劳烦‘鱼字房’的同僚帮忙才成。”
让“鱼字房”配合他们调查军弩案,本是郑远东的安排。
如今杨沅不想自己出面,便想到了他们。
由“鱼字房”出面来搜出这件关键证据,此案便更加无懈可击。
杨沅如今不在肥玉叶眼皮子底下晃悠,肥玉叶看他倒是比从前顺眼了许多,除了依旧担心他会勾搭自己的好姊妹羽婵。
如今这是公事,肥玉叶倒不会在这件事上刁难他,便爽快地答应道:“好,我让冷副承旨带人配合他们查抄。”
肥玉叶领着杨沅,便去了冷羽婵的签押房。
冷羽婵这一上午都有点恍恍惚惚的,昨儿她蒙面去了一趟“春风楼”,问来了许多杂七杂八的新知识。
不时想象和她一起学习新知识的人是杨沅,那种又羞又怕,又有一种难言的期待和刺激的感觉,让她一直坐立不安。
冷羽婵正胡思乱想着,房门一开,肥玉叶和杨沅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冷羽婵一见杨沅这个“正主儿”,联系到刚刚脑海中的羞人画面,脸蛋儿腾地一下就红了。
肥玉叶道:“羽婵啊,你带人……,嗯?你怎么啦?”
一见冷羽婵整张脸连脖子都是红的,就像一只刚出锅的虾子,肥玉叶吓了一跳。
她急走两步,到了冷羽婵面前,伸手一摸,哗!羽婵的额头好烫!
肥玉叶不禁急道:“你烧的这么厉害,怎么也不说一声,快去抓药,回家休息。”
冷羽婵道:“啊?不是,掌房,我……”
“听话!”
肥玉叶说着,就快步走到门口,把“鱼字房”新任知客钟明秀叫了进来,让他陪着冷羽婵去抓药,再送她回家休息。
肥玉叶不由分说地把冷羽婵推出了签押房,转身对杨沅道:“冷副承旨身体不适,本官亲自走一趟吧。”
杨沅拱手道:“那就有劳肥承旨了。”
冷羽婵明明没病,可她的脸色确实不正常,脸蛋烫得都能摊鸡蛋了,又无法跟人家解释,只好半推半就地出了枢密院。
冷羽婵想到“一捻红”告诉她的方子,明晚就要宴请杨沅,这药得先买好才成,如今正是机会。
于是,她就支开了钟明秀,自己跑去药房抓药。
冷羽婵按照“一捻红”说的方子跟人家一说,药房老掌柜的淡然点点头,便吩咐小徒弟抓药。
那小伙计人情世故上的功夫不到家,看向冷羽婵的时候,目光中便带了几分揶揄。
冷羽婵又慌又羞,那脸蛋儿,始终跟鸡冠子似的,别样的红。
……
午后,肥玉叶回来了,一回机速房,便先去了“蝉字房”。
“杨掌房,在张家,果然查到了东西。”
肥玉叶打开一份“爰书”,里边挟着从张云翊书架下面发现的那张残片。
杨沅一脸惊喜地道:“军弩原来是他窃取的!”
肥玉叶道:“御史台的人正在提审他,不过,我觉得其中有些问题……”
“哦?”杨沅心头一跳,看向肥玉叶。
肥玉叶好看的眉微微地蹙着,在房中缓缓踱步,沉思地道:
“这是一件军弩制造的图纸残片,我们假设它就是‘马皇弩’的制造图,而张云翊已被金人收买。
那么,他为何不把这张制造图直接交给金人呢?携带图纸难道不比实物更方便?”
杨沅自然也清楚这是一处禁不起推敲的地方,他之前没有马上去找曹泳,就是因为还没有想好,如何让证据链无懈可击。
如今仓促之间,他哪能做得天衣无缝。
他甚至不知道那“马皇弩”的实物是什么样子,想伪造一具也伪造不来。
只不过他自信定能找到办法补救,所以就先“栽赃”了,不就是先入洞房,然后拜堂嘛!
搞危机公关的人,信奉的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开过去再说。
当然,促使他这么做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
他知道官家想利用这桩案子做个局,尽可能地剪除秦桧的亲信,所以即便证据链不那么经得起推敲,问题也不大。
杨沅含笑道:“你猜测的有道理。但是,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张云翊先去搞马皇弩的制造图?
他费尽心机弄来一张,却发现并不是‘马皇弩’的设计图,才又想办法去搞实物的呢?”
肥玉叶眉梢轻扬,反问道:“那么这张残片是什么?他发现弄到手的图纸不对,恼羞成怒撕碎的?”
“不无可能啊。”
肥玉叶摇了摇头,一边踱步一边沉思:“先要窃取图纸,结果费尽心机弄到手,却发现并非马皇弩的设计图?
然后恼羞成怒把它撕成碎片,结果好巧不巧的,就有一片飘到了柜子底下,没有被他发现……”
肥玉叶站住了身子,微微眯起杏眼,凝视着前方虚空:“我怎么觉得,更像是有人栽赃陷害呢?”
杨沅站在她的侧后方,正好看着她脖子清晰的线条。
颀长的秀项,如玉石一般细腻润泽。
那优美的曲线,就像一只优雅的天鹅。
杨沅看着,手便下意识地空握了两下。
这个脖子握上去手感一定很好,稍稍一用力,就能听到清晰的一声“咔吧”。
“杨掌房,你说会不会是真正盗窃‘马皇弩’的人浑水……”
肥玉叶转过身,想要提醒杨沅不要被人当了枪使。
结果她这一转头,恰好看见杨沅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脖子。
肥玉叶俏脸一红,狠狠瞪了杨沅一眼,加重语气道:“杨掌房!”
杨沅的手猛地一抬,下意识地狠狠空握了一下,这才醒过神儿来:“啊?”
肥玉叶的目光落在了杨沅的手上,脸蛋儿更红了。
这个混蛋盯着我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啊,他这是要握什么?
肥玉叶深深地吸了口气,才道:“盗窃军弩者,不排除另有其人,而他为了隐藏自己,嫁祸给张云翊。”
杨沅笑了笑,道:“从道理上来说,是有这种可能。
但是,御史台刚从曹泳那里问出一点涉及军弩的消息,谁能提前知道此事牵扯到张云翊?才能抢在伱和御史台行动之前,把伪证藏进张家呢?”
肥玉叶点点头,似笑非笑地道:“说的也是。有时候,事情可能还真就很简单,反而是我们想复杂了。
就像有些人,乍一看一表人才,像个人物,实际上,不过就是一个浅薄粗鄙的好色之徒!”
肥玉叶说完就向签押房门口走去。
杨沅笑道:“肥掌房这个比喻不大贴切……”
在杨沅看来,这就像董事长翻墙头偷看人家生产线,大老总领众大汉抢公章。
大家想象中的商战非常高端,真正的商战却是如此的质朴无华。
不过,人家肥姑娘已经走掉了,这个问题,似乎也就没有探讨的必要了。
肥玉叶走出杨沅的签押房,忽然看见了薛冰欣的签押房,便推门走了进去。
以前杨沅在她面前从未如此失礼,如今看来,那只是因为她的官职当时在杨沅之上,杨沅不敢罢了。
现在两人平级了,杨沅就敢那么色眯眯地看她,那么冰欣在杨沅麾下任职,难保那家伙不会打冰欣的主意,她得提醒一下才成。
薛冰欣此时正在画表,然后把阿拉伯数字填进去,乐在其中。
自从有了表格登记法,她发现好多事情都变得极有效率,处理起来一目了然。
昨天杨沅又教了她一个小写数字法,用十个简单的符号代替一到十的数字,用其重新组合,可以组成所有数字。
薛冰欣发现有了这两样利器,她以后可以节省大量时间,案牍之劳大为减轻。
此刻,薛冰欣正在熟悉那些小写数字的字符,桌子忽然被人叩了几下。
“啊?”
薛冰欣抬起头,虽然眼睛在看着肥玉叶,眼神儿却一片迷惘,过了片刻,她的神思才从沉浸中抽离出来,眼神也变得清明了。
“玉叶!你怎么来了!”
薛冰欣欢喜地站了起来,肥玉叶道:“我有事找杨沅,顺道儿看看你。”
肥玉叶回头看看门口,压低声音道:“你跟着杨沅调进‘蝉字房’,没发生什么事吧?”
“发生什么?没有啊。”薛冰欣心思一转,没把冷羽婵误会她的事说出来。
说起来,她和冷羽婵的关系要比肥玉叶更亲近,没必要把她俩闹矛盾的事儿说出来。
肥玉叶松了口气,道:“你这门儿平时不要关着,就敞着。尤其是杨沅来找你的时候,免得被他欺负了。”
杨沅?欺负我?
经肥玉叶这一提醒,薛冰欣才想起来,自从调进“蝉字房”,杨沅整天神出鬼没的,几乎看不到他的人,自己的“勾引大计”一直没有机会施展。
倒是杨沅,用一张表格,十个数字,勾得她神魂颠倒,乐此不疲。
薛冰欣觉得有负肥玉叶所托,便心虚地道:“不会啦,你放心好啦,杨沅那人吧,我也品出来了,其实就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当真?”肥玉叶马上察觉出了问题:“你试过了?”
薛冰欣可不敢说她当时也怯了,便笑嘻嘻地点头:“试过了,那家伙当时就怂了。
就他那胆儿,我就这么说吧,就算本姑娘脱光光躺在他面前,他都不敢碰我一下。”
“这样啊……”
肥玉叶撇了撇嘴,好色就已经很差了,好色还无胆,亏我如临大敌的,嘁!真是废物!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