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得胜皱眉道:“这湘军攻城军队刚退下去,就派使者求见,曾国藩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告诉兄弟们机灵点。”
程学启出身草莽,知道湘军玩什么把戏,讥笑道:“定是那曾国藩攻不下湖口,就想派人来劝降,将军不妨见见,也好拖延时间,让弟兄们好好休息。”
副师长叶芸来皱眉道:“就怕今天见湘军使者的事传出去,对军长的名声不好,不知情的还以为将军有意和湘军和谈,末将以为把他轰走,断了湘军的念想方为上策。”
“我行的正坐得直,不怕别人嚼舌头,去把他带上来,我和曾国藩拉拉家常,让弟兄们保存点力气。”李得胜在城墙上找了个开阔地方坐下,等着湘军使者。
李续宾仔细的观察城墙上的防务,暗暗清点反贼人数,越走越是惊讶,这一面城墙不过五百多人,竟能承受住湘军七天强攻!
“湘军信使李续宾拜见将军,我家大帅钦佩将军才华,特意让我带来一封书信,请将军过目。”李续宾掏出劝降信,交给正在剔牙还边眯着他的李得胜。
李得胜接过信封撕开,盯着信看了半晌。
李续宾不好意思的别过头,提醒道:“将军,你的信拿倒了,应该正过来念才是。”
李得胜把信递给程学启,笑道:“他娘的,老子差点忘记自己大字不识一个,还以为能在上面找个认识的字,没想到这曾国藩写字也不咋样,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看懂。”
程学启忍着笑接过信,念道:“念尔守城不死于官兵,则死于上苍惩罚,不死于李贼,则死于天地会之党,万无幸全之理,岂不哀哉!若尔能剃发投诚,立功赎罪,奏明皇上,当以待张国梁之例待之,可以保身首,可以获官爵,并可诛戳会党以快私仇,一举而三善备,计之上也。”
旁边的营长魏超成挠着头皮,问道:“这曾国藩唧唧歪歪的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难道读书人天天都这样说话?”
李得胜笑道:“你没懂,老子也没听懂,这读书人就是麻烦,好好的话不说,偏偏写什么尔啊哉的,这些都是啥意思?”
“哈哈……”满城将士都发出讥笑之声。
这帮武夫真是没见过世面,李续宾存了轻视之心,觉得此行有所收获。
程学启摇头晃脑的读完信,正在回味,听李得胜等人嘲笑,解释道:“军长,这曾国藩威胁你呢,说汉王嫉妒功臣,想要杀你,城中天地会桀骜不驯,也想杀你,最厉害的是老天看你不顺眼也想杀你,哈哈……这曾国藩真会爱开玩笑,我们的敌人只有他一个,他却给我们捏造那么多个。”
李得胜见有人说书,来了兴趣,接着问道:“信上还说了些什么?”
“威胁完了当然是利诱,说您要是剃发投降,他就向咸丰小儿举荐您当大官,像那个张国梁一样,**厚禄,您就可以杀了**的会党解恨。”程学启简易的下问翻译,就等着李得胜的反应。
李得胜摸着脑袋,奇道:“闹了半天,那曾国藩还以为天地会的人要来杀我?魏超成你要杀我,曾国藩怎么会知道?哈哈……这曾国藩不是得了癔症吧,就爱凭空想象。”
魏超成拿着大刀架在李续宾的脖子上,怒道:“老子参加汉军就是因为佩服李军长、林师长的为人,发过血誓此生忠贞不二,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怎能言而无信,你回去告诉曾国藩,就算天地会的人战至最后一人,也不会投降。”
李续宾面不改色,心中却已翻滚不休,原来湖口县有反贼的军长,熟悉汉军军制的李续宾马上就明白,湖口县有一位相当于大清总兵的将领在坚守,看来就是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之人。
李续宾马上面带微笑,拱手道:“我家大帅曾感叹将军善守,还称赞你是一位了不得的将才!”
李得胜又抠起鼻子,问道:“姓曾的是怎么夸我的?”
李续宾一滞,马上面色如常的将曾国藩说的话复述一遍:“湖口城同斗子一样大,北城楼更是一个小垒,而敌坚壁以待我师,静寂好像没有人,夜间没有更柝号火,我军一到城下,就旗举炮发,环城几百个城堞,旗帜林立,如这样善守,真是了不得的将才!”
李得胜立刻坐直身体环顾左右,笑道:“这曾国藩说的话我能听懂,直娘贼的为什么写信我就听不懂。”
李续宾见他一直胡搅蛮缠,敷衍了事,也不愿在此浪费时间多费口舌,再此拱手道:“我家大帅的意思,全在上面,九江被我军被困近月,自身难保,将军还是不要抱有期望,如果您能出城投降,大帅保证不动你一兵一卒,原有编制都归你的统帅,并保举你为总兵,在下告辞了。”
“叶芸来!你替我送送这位小哥!”李得胜对人群大声喊道。
李续宾走到城墙缺口,看着被砖头塞得乱七八糟的洞口,找了个大的洞口就准备钻出去,灵机一动就掏出一锭金元宝放在叶芸来的手里,低声道:“将军保重,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叶芸来抽出双手,掂量着元宝,大声笑道:“弟兄们有口福了,等清军退去,我请大家到最好的酒楼喝酒!”
“将军,你就不怕军法官找你啊,那么大金子得关好几天禁闭!”一个枕着炸药的小兵取笑道。
叶芸来收起金子:“怕什么,老子还不知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关了禁闭就证明老子命大!””
李续宾看着说说笑笑的反贼,暗自忧虑的回到大营,将事情经过完完整整的禀报给曾国藩。
曾国藩恍然大悟:“原来城中有个短毛大人物镇守,如果我没料错,他就是第七军军长李得胜,比林启容还难缠的家伙。”
刘蓉想起大清各级文武官员贪生怕死,叹道:“没想到短毛大小头目人人都悍不畏死,李得胜本可呆在安庆,谁知竟然进驻湖口,真乃人杰也!”
郭嵩焘对攻打湖口彻底悲观起来,谏道:“据探子禀报,最近的短毛援军还有两天就能赶到,我军在湖口城下损兵折将,耗时曰久,不如引兵而走,慢慢寻找战机,一战而胜,这样才是我湘军生存之道,万一短毛援军提前到达,我湘军危矣。”
罗泽南也劝道:“是啊大帅,如今短毛从四面八方赶来,就是想将我湘军歼灭在此,就算我们攻下湖口,也抵不住短毛的**,不如我们汇合胡巡抚,进驻鄂州,抵御短毛进攻湖北才是最重要的。”
曾国藩悚然而惊,惶急问道:“湖北可有战兵防守?”
李续宾答道:“只有王錱、周凤山二人在编练新军,剩下的都是杨霈掌握的绿营兵,而杨霈还躲在岳阳!武昌空虚!”
曾国藩闭上眼睛,骂道:“杨霈误国,误我!退兵,明天一早就退兵!”
鲍超接过信使递来的急信,禀报道:“大帅,这是胡大人的信。”
曾国藩接过信,打开抽出信件,不一会就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双手握不住信件,掉落在地。
郭嵩焘捡起信,简略念道:“旬曰前接到密保,武昌失守,甚是震惊,再三派人确认,武昌、荆州复被长毛攻占,我已领兵回救……曾公定要抵住短毛进军湖北,否则吾背腹受敌,九死一生。”
罗泽南如锋芒在背,**瞬间湿透,哀叹:“湘军两年之功毁于一旦,杨霈该死,坐视武昌失陷于贼,我湘军全部在外,万一长毛再次南下,湖南遭受战火,我等还有什么面目再见三湘父老。”
李续宾厉声道:“湘军是为保卫家乡而立,如果湘乡被长毛劫掠,湘军就会立即崩溃,我等还是回师自救。”
曾国藩无力道:“我对不起岷樵,本来还想为他分担压力,没想到却要把短毛留给他对付,他曰相见,反目成仇矣!”
刘蓉劝道:“大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岷樵也是三湘人士,他一定可以理解大人的苦衷。”
郭嵩焘气道:“湘军打胜仗,朝廷却要用人牵制湘军,这杨霈贪生怕死,自己躲在岳阳远远的,偏要王錱、周凤山率军驻扎在汉川,当他的挡箭牌,朝廷听信歼言,前次**杨霈的官员都被训斥一遍,真是让我等忠臣良将寒心啊!”
湘军将领一提起杨霈就火不打一处来,全都喘着粗气,怒骂不已。
朱孙贻拍着桌子,怒道:“我们早应该与朝廷摊牌,要用湘军剿贼,我们绝无二话,但是就得将杨霈这种祸国殃民的蠢材赶走,否则咱们宁愿解甲归田也不愿被当做炮灰,有功是别人领,拼命就是自己上,这为什么!”
如果是以往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曾国藩一定会训斥,可是自从江西巡抚的职位落在陈其迈的头上,曾国藩就心灰意冷起来,心里已经有了隐居的心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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