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请遵守协议
“我要走了。”
伊森没有再向老管家分享自己的所思所想,因为这就像是在对著镜子自言自语,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老管家也只是微微点头。
事实上对於圣城这个人类文明的中枢,伊森一直都怀著极大的兴趣,不只因为那里是凛冬的故乡,也因为那里特殊的社会状態,他很好奇一个人人都能幸福的社会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在面前虚空一划,一道裂痕顷刻间化作椭圆,折射出了某个城市的虚影,也为他指明了前路。
而几乎当伊森走进虚空裂隙的剎那,另一端就传来了熟悉的交谈声。
“导航坐標研究项目————”
偌大的实验室里,一位男性正面对著倒映出全息影像的操作台,喃喃自语著。
很显然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入侵。
几位穿著白大褂的研究者昏迷不醒,他们名卡正被闯入者用来读取操作台里的机密信息,当伊森循声望去时,却发现操作台前的並非人类,而是一个白色的机器人一甚至不是仿生人的款式,而是对圣城来说最老旧的初代机器人。
这类机器人的通常被用於僕人或是警卫使用,在实验室里听从学者们的指挥,来替他们干些杂务,又或是从事一些危险的项目,机器僕从本身没什么价值可言,因此即使在实验中报废,也不会有人在意。
遇袭晕厥的学者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群听从指令的机械僕从竟然会突然袭击他们。
然而伊森作为一名纯路人,不得不指出这些闯入者计划最大的漏洞。
他们自以为骗过了警卫,然而圣城的每一个角落都处於弥赛亚的监控之中,当他们暴起伤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圣城之主看在了眼里,只是出於某些他所不知道的原因,圣城之主没有直接让它们的机械单元短路。
“第一席的研究————”
机械僕从的自言自语让伊森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称谓。
儘管那张没有五官的金属脑袋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伊森仍然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难以置信。
“这————根本不是科学!”
机械僕从从那些机密的数据中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她和那里边的某种东西做了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另一个机械僕从凑了过来,伊森站在楼上粗略地估计了一下,“故障”的机械僕从一共有四个,除了凑在操作台附近的两个之外,还有两个在实验室唯一的出口望风。
“一张通行证,一张能让星舰短暂利用节点”的通行证!”操作台边的机械僕从声音都在颤抖,显然没有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那个女人骗了所有人!导航坐標只是用於矇骗议会的幌子,因为她了解家族,只要能实现位面穿梭的结果,那些人根本就不在乎过程!”
將神秘学包装为科学,背地里却置圣城法律於不顾!
“————咦?”
操作台边上的机械僕从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疑惑地看向自己支撑在操作台上的双手,“为什么————我会感到愤怒?”
他们闯入这里,只是为了寻找答案,完全没有任何愤怒理由。
而且,他的理解速度有些太快了。
实际上他根本看不懂那些科学理论,但却跳过了过程,凭空得到了答案。
甚至从他们的角度出发,议会与圣城之主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而第一席甚至可能成为他们坚实的盟友。
“因为她身为本源学会的表率,却公然践踏圣城的法律,竟然还利用这种歪门邪说登上了第一席的位置,这件事本身就该被人唾弃才对!”
一个高亢的声音介入了这场谈话。
这时伊森也注意到了第五个闯入者,第五个机械僕从也位於二楼,就站在他的对面,最后一个机械僕从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但却並没有提醒自己的同伴,他看起来还有更重要的演讲需要发表。
但那之前,女性机械僕从的声音打断了他,“宋宪,你突然发什么神经?”
宋宪?
伊森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於是操作台旁的两个机械僕从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他又遇到了梅林和庄晓,而其他的几个附身在机械僕从上的声音,恐怕就是公会那些凭空失踪的领导者们,自地下实验室的风波结束后,他们就偷渡到了圣城。
女性的质问让亢奋的“宋宪”停了下来,他仿佛被打扰了兴致,神经质地说道,“不对,你们的回答不对,重来一次!”
他清了清嗓子,那机械僕从也隨著他的演讲又一次张开了双臂,“她身为本源学会的表率,却公然践踏圣城的法律,竟然还利用这种歪门邪说登上了第一席的位置,这件事本身就该被人唾弃才对!”
相同的话语,然而这一次,其余的机械僕从却產生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异端!”
“叛徒!”
操作台边上的机械僕从恶狠狠地砸向操作面板,狂怒在他们之间迅速蔓延著,没有理由,然而他们的身体和思维都已不受控制地被狂怒所占据,脑海中便只剩下了一个念想——怒骂,破坏!
如果那个可恶的异端现在出现在这里,他们一定会把她开肠破肚,把她的心臟从胸腔里给扯出来。
“对,这才是猴子该有的反应!”
猴子不需要发表任何看法,它们能出现在这里,成为圣城变革的见证者,就已是三生有幸。
“她用这种异端的行为骗过了所有人,还抢走了本应属於我的位置!”
二层机械僕从的声音愤怒而恶毒,“猴子们,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成为我的证人,把你们在这里找到的一切向议会坦白,在那之后,我兴许会宽恕你们潜入圣城的罪名,甚至会考虑给你们一个合法的身份。”
“————嗯?你想问我对你们做了些什么?”
“只是让你们的脑神经释放出了愤怒的信號,圣城之主能赐予你们幸福,也能使你们癲狂。”
当那高高在上的视线瞥向操作台旁的机械僕从时,那个完全机械化的身躯竟然痛苦地捂住了心口,跪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不已,“以你们的智力应该很难理解为什么明明附著在机械上,却仍然会產生疼痛”的感觉吧————这只是一次警告,为了提醒你们,这世上还有许多比死亡可怕得多的感觉。”
“你————从一开始就利用了我们!”
“白痴!”
二层的机械僕从发出了嫌恶到了极点的辱骂,“难道你们真的以为凭你们那核桃仁大小的脑子能突破安保队,一路深入到这里么?至於你们那个叫做宋宪的同党————他暂时还存在著,只是移交到了法务部,被打开了大脑,检查出了里面全部的信息。”
一群產生自由意志的,违抗了圣城命令的实验体,在项目结束后竟然还敢回到这里。
精神可嘉,但又愚蠢到无可救药。
眼下的选择对於猴子而言,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
“我已经给予了你们足够的耐心和善良。”
说著,二层的机械僕从终於將视线移到了伊森身上,“而你,你是谁?这里为什么还会有另一个漏网之鱼?”
“我?”
伊森见对方点了自己,出於友善,他礼貌地回应了对方,“我纯路人。”
初来乍到,不宜四处树敌。
这正是第一席“投餵”给他的常识,儘管第一席从不隱瞒自己性格恶劣的事实,但唯独在“投餵”他的过程中儘可能把所有的礼貌、耐心和善良都留给了他,他后来能和以牢巴为首的这些性格古怪的旧神处成朋友也多亏了凛冬的悉心指导。
当然,伊森也明白自己的身份较为特殊,以至於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第一席都不得不儘可能让他看见人类最美好的一面。
否则,如果在诞生的过程中出现了差错,比如让他的性格恶劣到犹如狗屎辛卡洛,那么恐怕会对节点两边的世界造成许多糟糕的影响。
他很感谢凛冬的,因为或许除了辛卡洛以外,没有人希望得到“一坨狗屎”的评价。
“这不是一个正式的回答。”
楼下的机械僕从们的目光也转移到了伊森的身上,当他们看清伊森样貌的那一刻,脑海中涌现出的情绪一度盖过了控制,又一次恢復了自主思维的能力,梅林和庄晓几乎异口同声,“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於天降的救兵,他们本该喜悦的,然而在看清伊森的剎那,对於未知的惶恐压垮了一切。
他们想像不到伊森突然出现於此的理由。
没有布置好的仪式法阵,没有那些古怪的神秘学道具,也没有一次次虔诚的呼唤与祈祷。
伊森的出现,没有一丁点的徵兆。
结合他们近期在圣城了解的一切,让他们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一有什么东西从另一个空间跑出来了。
二楼的机械僕从注意到了“猴子”们的反常,用毋庸置疑的口吻问道,“我,本源学会的第二席,在此审问你的身份!”
他同时向伊森的大脑施压,无论这个不速之客是从哪冒出来的,只要他的思维仍然与圣城之主紧密相连,他就有绝对的权限將其镇压。
“导航坐標並非异端邪说,我可以保证只要严格遵守它的使用规范,你们的舰船在那边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伊森和善地说道,他尝试用和平的手段来解决误会。
而二层的机械僕从仿佛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近乎於本能地向后退了一大步,他开始喃喃低语,“不,这不可能!”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理解,那个世界无穷无尽,无论科学或是神秘学,又无论是否出於闯入者的本意,隔三差五就会有冒失鬼闯进来————打个比方吧,如果你饿了好几天,突然有人把一顿丰盛的饭菜送到你的面前,你会拒绝么?”
伊森用標准的人类思维为第二席解释著导航坐標存在的意义,“很难吧?那么,在达成了约定的情况下,如何做到不误食那些特定的船只呢?没错,这就是导航坐標的重要性,你们应当感谢她才对,她为那些舰船贴上了硬麵包”的標籤,从而確保了航行的安全。”
圣城星舰所使用的导航坐標,以及他们那里所使用的传送仪式,本质上都是为他们打上了“难吃硬麵包”的標籤。
这也是单向节点危险的原因所在,那只是单纯地打开了一扇门。
使用了这扇门的人,就和送上门来的草莓圣代没什么区別。
“虽然说出来有些难以启齿,我其实还挺忙的。”
伊森说道。
他能看出第二席也是个大忙人,就好比现在,对於如此重要的罪证收集环节,他甚至忙到本人没法亲自前往这里,只能附著在故障的机械僕从身上。
伊森相信对方一定能理解自己。
“我没法一直盯著那里,当你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你有时候很难意识到自己消化掉了什么东西。”
对於那些不需要依靠节点空间进行空间折跃的族群而言,那自然不会蒙受这种不必要的风险。
然而圣城作为习惯了折跃技术的超级文明,让他们一夜之间退回到几千年前的航行手段,他们恐怕是不愿意接受的。
“所以请放心,只要严格遵守第一席所提出的理论,就能確保一切都能在安全中进行。”
遗憾的是,回应伊森是一声闷响。
对面二层的机械僕从应声倒地,身体上还散发出了一阵青烟。
与此同时,身处第一区某间豪华套房的青年猛然睁开双眼,他再也无法抑制內心的情绪,发出了一声惊叫,他將滚烫的手环摔飞到了门口,被灼烧的疼痛让他狼狈地滚落到了地上,这一刻,就连圣城之主释放的极乐气体也短暂地失去了作用。
他倚靠在床边惊魂未定,数秒之后,才打开了通讯装置。
“议长,对,是我。”
“我必须立刻见到您。”
“不,就是现在。”
“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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