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时间进入七月份。
东侧的高三教学楼,空置一段月余之后,换掉了原本的班牌号码。
老高三摇身一变成了新高一。
云珂他们班,也从高一(11)班变成了高二(11)班。
庆华校园里依旧热闹,只是中午排队打饭的人少了一些。
天气越来越热,骄阳火一般炙烤着这片土地。
理科班每天都有写不完的试卷、刷不完的题。
他们班的几个主课老师都非常严格,试卷要是空白交上去肯定会被叫家长,抄作?业也会被叫家长。
李江川被迫认真听起了课,他学习能力有限,成绩依旧吊车尾,周迟喻的成绩却?在稳步提升。
窗外的蝉鸣声?愈演愈烈,气温突破三十七度后,学校终于开?放了空调使用权限。
不过,这空调也并不舒服。
坐在前排的人,只有在进入教室的时候能感受到一丝凉意,其余的时间都像在蒸笼里闷着的,他们恨不得把?空调打到零下才舒服。
坐在后排的学生,正对着出风口,一个个冻得牙齿打颤。
一上午冷风吹下来,云珂手臂上的汗毛立了起来。
周迟喻扭头冲李江川说:“空调温度调高点。”
李江川苦着脸说:“我倒是想啊,我只要调完,立马就有人来找我吵架,说我不顾他们死活,想把?他们热死。”
周景仪找了条午睡毯披在肩上,吐槽:“真应该让他们嫌热的人到后面来坐。”
李江川吸着鼻子说:“我都快要冻成冰块了,明?天我要带羽绒服来学校,阿嚏——你们就不冷?”
云珂搓着手说:“冷。”
周迟喻去储物柜里翻了半天,找到一件篮球背心丢给云珂:“披着吧。”
那背心不厚,也只聊胜于无。
李江川笑:“我们可真是难兄难妹四人组了,阿嚏——”
“上外面暖和一会儿吧。”周迟喻提议。
长廊上是比教室里面热不少,李江川开?玩笑说:“感觉像是在烤尸体。”
周景仪被他这话惹笑了:“我这尸体还在冒汗,真是医学奇迹。”
今天天气还挺奇怪,一整天没刮风,头顶没飘什?么云,但也不是晴天,太阳光不强烈,甚至有些浑浊。
蝉声?更?躁,空气闷的让人心慌。
李江川叹气:“这种天气上学和上刑有什?么区别?”
云珂笑着说:“这是要下雨了,等下过雨,晚上就会凉快。”
周景仪好奇问:“乌云都没有,怎么下雨?”
云珂趴在栏杆上远眺:“这是低气压,地表的水蒸气正在不断往高处输送,下午或者傍晚就会有暴雨。”
果不其然?,午睡过后,天上的云层变厚了。
可这雨却?像是憋着一口气似的迟迟不落,像是故意不给人痛快。
晚自习开?始后不久,窗外忽然?响起一阵巨响——
紧接着,狂风大作?。
北侧的窗户被风吹得发起了抖,那风仿佛要撕开?一道口子冲进来,着实有些吓人。
这种天气要是在外面,人都能被风吹着走。
班里忽然?骚动起来,他们在小声?谈论着糟糕的天气。
云珂的注意力全在卷子上,周迟喻也一样。
今晚恰巧是顾世斌值班。
“安静,认真写作?业。”顾世斌开?口,阻止了学生们的窃窃私语。
风还在呼啸,闪电擦亮天空后,一声?炸雷猛地劈下来。
与此同?时,教室里的灯灭了,整个校园陷入一片漆黑。
作?业写不成了,班里乱成了一锅粥——
“我靠,停电了!”
“不是吧,我还没在学校里经?历过停电。”
“这晚自习还上不上啊?”
“这种天也回不去吧?”
又是一道闪电亮起,紧随在后的是一声?惊雷,与此同?时,雨点急促地砸在北侧玻璃上,“哒哒哒”倒豆子一般。
云珂怕打雷,缩在桌上一动不敢动。
顾世斌打开?手机自带的电筒往底下照了照,说:“不要慌,是跳闸了,总务处已?经?派人去查线路了。”
周迟喻那借着微弱的光亮,瞥见了云珂的胆怯。
他凑过来,小声?问:“季云珂,你要听歌吗?”
云珂点了点头说:“可以。”
下一秒,一枚冰凉的耳机塞进了她的左耳。
光线太暗,周迟喻塞耳机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耳骨。
云珂只觉得耳朵上划过一阵微弱的电流,酥酥麻麻,痒意一圈圈蔓延到心里。
很快,悠扬舒缓的音乐在耳朵里响起,那是一首她从未听过的英文歌。
“……
so then i took my turn
我会倾尽权力
oh what a thing to have done
用行动表达爱意
and it was all yellow
只为你羞怯的笑意
your skin
你的皮肤
oh yeahyour skin and bones
你的骨骼
turn into something beautiful
在我心中美好永驻
do you know?you know i love you so
你知道我深深喜欢着你吗?
you know i love you so
你知道我如此喜欢你
i swam across
我曾为你横跨海洋
i jumped across for you
也曾为你翻越高山
oh what a thing to do
而这一切的意义
cause you were all yellow
只为你满含羞怯的笑意
for you id bleed myself dry
为你,我燃尽自己,亦甘之如饴”
狂风、暴雨、雷电在那一刻都成了背景板。
云珂情不自禁地陷在那歌声?里,忘却?了恐惧。
黑暗助长了学生们的嚣张气焰,他们从一开?始的不适应,渐至兴奋,只有云珂他们这桌安静异常。
那首曲子,在耳朵里整整循环播放了两遍。
云珂产生了某种错觉,她的灵魂好像短暂地与周迟喻连接到了一起。
十分钟后,电力系统恢复正常。
刚刚吵吵闹闹的教室,迅速安静下来,云珂一把?将耳机摘下来握在手里,像只惊慌失措的小鹿。
周迟喻掌心摊开?,伸过来说:“别怕,给我。”
云珂默契地将耳机塞进他手心,指尖碰到了他温热的掌心,心脏猛地一阵悸动。
那一瞬间,她听到周迟喻很轻地笑了一声?,是那种鼻腔里发出的细微气音。
她不敢看他,耳根变得通红。
那时候,云珂将这种感觉归结为上课第?一次做坏事引发的紧张。
但其实不是,那是青春期里某种见不得光的感情在无声?地萌芽。
那场雨到晚自习放学也没停下,雨势从暴雨转作?了中雨。
赵文丽给周景仪打过电话让他们在北门等,车堵在路上了。
云珂没带伞,想等雨停了再回家。
李江川碰上这种天气都是蹭周家的车回去。
四个人都没走,齐刷刷站在长廊里听雨。
这会儿和白天相比,凉爽了许多,空气也清新,带着潮湿的泥土味儿,吵了一天的蝉全都偃旗息鼓了。
“珂,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你跟我们车走吧。”
“不用,我家也不是很远,”云珂眼里漾起温柔的笑意,“再等十分钟,这雨要是不停,我就跑步回去。”
周景仪眉飞色舞道:“听起来好酷。”
周迟喻却?在此时插进话来,道:“淋雨回去容易感冒。”
“我哪有那么弱?”以前她在云水县读书的时候,年?纪比现?在小,冒雨骑车回去是常事,很少感冒。
周迟喻回到教室水房,乱找一通,好不容易翻出一把?破破烂烂的雨伞。
那伞架断了两根,伞面还能用,他拿纸巾将伞柄擦干净,递给云珂说:“有点破,将就着用用?”
“哇,这哪是伞,这分明?是雪中送炭。”云珂眼亮晶晶,她丝毫不觉得这伞破旧。
她撑开?伞,和周景仪他们告别。
这个时间点,学校非常安静,云珂的背影映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孤单。
周迟喻和周景仪说了句话,抬腿追上云珂说:“我正好要去西门买点东西,一起。”
云珂有些惊讶,这个点还去买东西?
周迟喻平常也不是什?么特别守规矩的人,云珂也没多问。
下了楼,他低着头挤到云珂的伞下面。
他块头好大……
两人挨得很近,那种感觉格外亲昵。
云珂心脏一缩,把?伞递给他说:“要不你打?”
周迟喻笑:“正有此意。”
路面潮湿,橘黄色的路灯倒映在马路上,云珂觉得,他们正从一盏月亮走向另一盏月亮。
水在路上流淌,雨水将小腿打湿了,夜足够安静,她耳朵里全是周迟喻均匀的呼吸声?。
到了西门超市,云珂停下脚步,周迟喻却?没走进去。
云珂说:“你去买东西吧。”
周迟喻笑:“我骗他们的,我没有东西要买,就是想送送你。”
“送我?”云珂愣住。
周迟喻忙解释道:“时间太晚了,学生又走光了,我怕你路上遇到坏人,你家那巷子黑漆漆的,看着就不安全。”
他说的事实,一个人在雨夜走那条小巷确实吓人。
两人并肩走到永平巷口,云珂眼尖看到两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他们搂抱在一起,在关着门的书店前避雨。
云珂心跳怦怦,这两个人贴得好近啊。
禁忌又刺激……
她还想再看,周迟喻伸手摁住了她的脑袋:“别看了,小心明?天长麦粒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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