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 第284章 达则兼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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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已经是三伏之中,无数的河东民夫,翻过太行山的小路,回到家乡。
    他们大多选择在清晨和傍晚赶路,酷热时候则在山中阴凉歇息。
    当初防备金兵而设的军寨中,依然驻扎有人马,沿途给他们提供一些粮食。
    虽然是三伏赶路,但他们心中都快活。
    此番回来,兜里揣着一些凭证,回去之后可以从当地官府兑换工钱。
    而且家中分了田地,据说新垦荒出来的三年不用缴税,而且都已经耕种完了。
    可以说,回去歇息个把月,就能秋收了。
    要是以前大宋朝廷的话,他们这些农夫听听也就算了,能活着回乡、回乡之后家人都能活着,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但这是咱们太原府的公文,是代王的命令,就很值得信任,基本上是板上钉钉。
    天气太热,这日陈绍一起床就发现又是晴天,蓝蓝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大清早的就感觉空气都是热的。
    他躺在床榻上,顿时心里就犯懒不太想动,大约是身体属于热体的关系,很容易出汗,稍微一动弹就会觉得身上潮湿。
    可他又想到和河东农夫即将回归,第一批今日应该能到太原,自己其实应该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毕竟河东的人心,对于目前的定难军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
    至于练武之类的体力活动,他早就不干了,因为天气实在是太热,李师师也不让他再去练武。
    陈绍自己也觉得,每天的活动量完全达标,光是骑马到处乱窜,就消耗足够的体力了。
    对于他这样的创业者来说,身体的重要性,永远是第一位的。
    多少豪杰枭雄,就是败在这一点上,留下畅读历史的后来者,无穷的感叹:要是再给他xx年该有多好。
    在旁边光滑水嫩的金乐儿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后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满嘴软糯地说道:“乐儿服侍大王起床。”
    说完之后,却只是缩了缩身子赖着不起,陈绍忍不住笑了笑。
    他这边刚坐起身子,外面早就准备好的丫鬟们就一起进来,服侍他穿衣洗漱。
    吃过早饭之后,陈绍带着亲卫来到城郊,此时已经聚集了许多官员。
    见陈绍到来,纷纷上前行礼。
    陈绍找了个树荫下,扯了个大片的梧桐叶扇着,问道:“清点人数、伤亡抚恤、发放补贴,都准备好了么?”
    李唐臣点头道:“从春耕完,就开始着手安排,应该是不会有大的纰漏。”
    陈绍点了点头,如今财计确实也不宽裕,只能是低薪为主,辅以实物。
    口粮、食盐、布匹.都是硬通货。
    大宋征调民夫,其实也是有补贴的,不过价格低到离谱,而且大多都被官员、武将们给吃掉了。
    平日里修路、筑坝、治水,理论上给民夫的补贴是100文,战时动员,名义上则为300文。
    实际嘛,你不但拿不到钱,还要自己搭钱。
    光是赵佶搞花石纲一项,童贯和朱勔就征调了百万民夫,这些人不得不卖儿卖女来维持口粮,民夫“逃亡相踵,饿殍枕藉”。
    宣和四年,童贯攻辽失败后,河北、河东民夫因战乱和饥荒“十室九空”,官方记录的死亡人数达数十万。
    仅仅这一项对比,就知道陈绍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收拢人心了。
    全靠同行衬托。
    眼看远处烟尘起,应该是有大队人马赶来,陈绍站起身来,和众人一起东望。
    果然,负责护送的兵马打头阵,人数不是很多,只有区区一队人马约莫二十余骑,因为这些民夫作乱的可能不大。
    这些太原附近的百姓,看着民夫们回来,纷纷迎了上去寻找亲人。
    这么多的青壮,就在眼前走过,太原官员们旧调重提,由李唐臣出面,笑道:“大王,你看这河东子弟,如此精壮,若是前线缺少将士,此间足以组建一支强兵。”
    在河东能整训出一支强兵来,陈绍一点都不怀疑,河东自己的财力也足够供给一支大军。
    但是河东财力,陈绍另有他用,前线真养不起那么多战士了,而且也暂时用不上。
    如果单论兵马数目的话,定难军已经足够了,而且他们多半不愿意退役返乡。
    陈绍也只能说道:“云中雁门一带,乃是北方锁钥,必然要派兵驻守。而云中府人口空虚,历来又和河东相连,早晚会整训河东兵马驻守。包括河东百姓,也要适当北迁,分配田地。”
    “所以河东兵马,早晚要建,只是如今时机未到,只宜由各府兵马矜辖、都监,招募整训府兵,不宜组建大规模兵团。”
    众官员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他们一有机会还是会问。
    不管要不要得到糖,孩子总要会哭才行,不然真有机会了,代王也有可能给了别人。
    河东这地方,表里山河,拥有人尽皆知的割据圣体。
    要在此地组建了大规模兵团,实在是太吓人了。
    组建兵马容易,后续的裁撤,那就是一个大难题。
    陈绍不能直接跟河东这些人挑明,那就只有搪塞拖延,等到大事定矣,就再没组建兵马的必要。
    包括如今的十几万骑军,也是适当裁撤。
    养骑兵十万,除非是和蒙古人一样,永不停歇地四处征伐,以战养战。
    不然花销之大,属实夸张。
    如今惟一还在大规模扩张的,只有水师,因为在陈绍后续的规划中,水师还需要大量人手。
    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可以为所欲为,即使是陈绍如今的威望,也需要妥协平衡。
    陈绍一直觉得,这才是健康合理的统治手段,万事都唯吾独尊,哪怕爬的再高,也有可能会跌落深渊。
    因为你是人,手下也是人,你们在本质上没有那么大的差别。
    这世上,没有神,也就没有人能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
    乌泱泱的民夫回归,十分无趣,但是陈绍却看得很起劲。
    这种亲人相逢的场面,让他心中十分欢喜,尽管城郊是人声鼎沸,他却感到了一丝安宁。
    我来一回,所为何哉!
    孟子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陈绍此刻是体会到了圣人的胸怀。
    等看完这一批民夫陆陆续续都离开,陈绍这才离开,此时已经有许多官员提前走了。
    想着这几天的奏报不是很多,也没有什么大事需要自己决断,陈绍笑着问道:“此番撤回的民夫,全无疲惫,可见各官府做的都不错。”
    “这全是诸位的功劳,咱们就摆个庆功宴,庆贺一番!”
    官员们都笑着附和,太原府有代王在,但是宴会办的真不多。
    尤其是陈绍本人,更是极少设宴。
    此番再次拒绝了河东大规模练兵的请求,陈绍觉得要拉近和河东的关系了。
    他提出来之后,众人热情相应,等到了王府之后,原本回到衙署的官吏,及一些关系亲密的下属官员也陆续赶到。
    夏季菜蔬多,河东汾州又是有名的酿酒圣地,酒菜准备的十分丰盛。
    因为大宋炼铁技术的长足进步,炒菜在此时,已经逐渐流行起来。
    大宋的公卿士大夫们,对美食的追求,又格外的上心。
    所以在大宋,如果你有钱的话,吃的东西并不差。
    宴席间有丝竹管弦歌舞美人助兴,全都是官员们,自己从太原城中请来的花魁行首。
    五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在大宋,花魁们虽属“乐籍”(贱籍),但因普遍才艺出众,常被士大夫视为风雅象征。
    多少流传千古的名词中,都有她们的名字。
    而且你要称花魁,毫不夸张地说,难度丝毫不弱于科举
    这可真是有比赛评级制度的,不是说你自称花魁,或者与人捧就行。
    而是要按才艺、容貌分档,花魁需通过“评花榜”选拔,类似科举考试:
    选拔标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仪态谈吐缺一不可。
    考官则必须是当地名流,或者才子,许多高官也喜欢充当考官。
    往日里这些人,出场费极高,但一听说是去代王府,纷纷抱着乐器就来了。
    今后出去说,曾经给代王献过艺,身价又要涨一些。
    毕竟都知道代王的志向,那是不可限量的,说句违心之论,他只要不犯大错,就能稳步当上皇帝。
    除非他昏了头,自己不想当,要把手下这摊子人全都害死。
    陈绍只觉得她们唱的蛮好听,但是和李师师没得比,容貌隔得太远,也瞧不清楚。
    因为他性格极度谨慎,能进入他王府的女子,无一不是被广源堂重重筛查过的。
    所以这些人也大概率是进不到王府的。
    气氛其乐融融,大家都欣赏歌舞美食的时候,突然从外面进来一个亲卫。
    在陈绍耳朵说了几句之后,陈绍放下酒杯,微微侧目。
    “让他进来吧。”
    随着陈绍出声,从殿外进来一个武官,看着堂内的景象,嗅着香气咽了口唾沫。
    此人面部骨骼比较粗壮,有勇悍之气,来到陈绍桌案前,抱拳道:“拜见代王!”
    “你从何而来,来此何事啊?”
    吴钱心道刚才不是都说了么,怎么又问一遍,难道这些鸟兵没有告诉代王。
    他心里虽然嘀咕,但是却老老实实抱拳道:“回禀大王,末将吴钱,乃是灵武军第二将副将,从九品承信郎,奉命驻守河南府。三天前,有怀州商船,经沁河转运至洛阳时候,被洛阳官员无故扣押。”
    “他们还殴打辱骂商户船员,并且在灵武军第二将没藏将主亲自赎人时候,依然口出狂言侮辱。”
    “没藏将军派末将前来,询问代王,该如何处理。”
    他的声音粗犷,但是足够嘹亮,带着关西腔不假,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绍和包括几乎所有认识没藏庞哥的人,瞬间就懂了,这件事九成九是没藏庞哥主动派人惹事。
    “船上都是什么货物啊?”
    “只是一些普通货物,有怀州芝麻、柿饼还有怀山药。”
    陈绍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这四个字一出,大家顿时都懂了,纷纷义愤填膺起来。
    洛阳不服代王,这是无法改变的事,他们可能是最顽固的一群势力。
    洛阳系的士绅,就是大宋最清贵的那一批士大夫的宗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比赵家还能代表北宋。
    这伙人确实很硬,硬到什么地步,连曲端都被他们气的不轻。
    曲大可是从来不内耗自己的人,有点气当场就送还回去那种,面对洛阳的豪门士绅,也不得不有所忌惮。
    “回去告诉没藏庞哥,要依法依规行事,其他的我都不问。”
    陈绍说完之后,吴钱便拧身离开了,脸上带着一丝憨笑。
    他原为黄河水匪头目,擅长水战,后归降种家军,在打银州时候,觉得跟着种家不如跟着定难军有奔头。
    于是就弃官西行,到西平府准备投奔,正巧那时候陈绍招募灵武营,他当即应募。
    谁曾想,灵武营没有仗打,所以至今还是个九品武官。
    像他这样,渴望军功都快急疯了的将士,在灵武营还有很多。
    没藏庞哥到了之后,天天惹事,日日撩拨,正对了他们的心思。
    他们和陈绍不一样,他们可不管你大局不大局的,有军功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打起来会不会洪水滔天,完全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
    就像是安史之乱的叛军一样,有仗打就行,打谁都行!
    这个小插曲结束之后,大堂内还是一片安静,众人也不知道洛阳这次的事件,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他们可不是西北来的没藏部的莽夫,他们都深知洛阳的底蕴。
    要论军力,代王横扫洛阳,估计费不了多大劲。
    但是声望上,势必会大大受损。
    好在李唐臣等人,素来知道陈绍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但也不禁为洛阳捏了一把汗。
    眼看堂中静场了,陈绍举起酒杯,笑道:“怎么停了,来,继续喝!”
    “接着奏乐,继续舞!”
    歌姬舞女们如梦初醒,都觉得今日真是没白来,竟然见证了如此一件大事。
    今后给达官贵人陪酒时候,可有得吹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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