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南淮省编织的网,护得住他一时,护不住他一世。
而他的根在汉东,那里,或许就藏著能让他万劫不復的致命毒芽。
去吧,把事情做得扎实,做得隱秘。有什么进展,隨时联繫。
“请您放心,沙老。这次,一定给瑞金,也给组织一个彻底的交代!”
郭晓波掷地有声。
掛断电话,窗外已是夜色深沉。
郭晓波站在办公室窗前,俯瞰著南淮省的万家灯火。
其中某一处,就属於那个看似无懈可击的对手——祁同伟。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
…………
第二日清晨。
林天他们开著本地的车子,朝著大树镇而去。
一路上,车子走走停停,林天都在打听一些情况。
“林市长!”
秘书走回车上。
“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別的发现或者特別的问题?”
林天问道。
“林市长,情况可能比咱们想的还要糟糕,大树镇的镇党委他们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闹大了,恐怕咱们还发现不了……”
钱秘书说道。
“钱秘书,你刚才说,村民上访,会被半路打回来?”
林天声音不高,却带著冰冷。
钱秘书扶了扶眼镜,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林市长,我找几个老乡私下聊了,不止打回来那么简单。去年底,大树村有十几户联名去市里,还没出镇子就被治安队截住了,材料撕了,人……挨了打,领头的老赵头腿骨被打折,现在走路还不利索。镇上说是村民內部纠纷,不了了之。”
“治安队?”
林天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谁管的?”
“明面上是镇派出所的协防队伍,实际上,”钱秘书声音更低了,“都听镇党委李双河书记的。李双河在当地经营了快二十年,从副镇长一步步上来,树大根深。那个坤盛集团,就是他小舅子开的。”
林天望著窗外一片被推平、显然准备动工的山头,那里曾是大树村部分村民的口粮田。
“为了这家坤盛集团,李双河就这么急?连果树都不让老百姓留?”
“坤盛集团想在这里搞一个生態度假山庄,需要大片平整土地和景观改造。”
钱秘书递过手机,上面有几张翻拍的文件照片,“这是他们打著农业结构调整旗號强行推动的砍伐通知。补偿款……低得离谱,而且大部分还没到位。”
“无法无天!”
林天一拳轻轻捶在座椅上。
他想起离开市府前,案头那封字跡歪斜、按满红手印的匿名信,信里只有一句话:“青天老爷,救救大树村吧!”
“直接去大树村。”
林天吩咐司机,“不去镇委。”
车子拐下主路,驶入更崎嶇的村道。
接近村口时,几个蹲在路边抽菸、穿著迷彩服模样的壮汉站了起来,眼神警惕地打量著来车。
司机放缓车速。
“不要停,开过去。”
林天平静地说,目光扫过那几人。
对方看到是本地车牌,犹豫了一下,没有阻拦。
村里景象萧条,一些房屋墙上还用红漆刷著大大的“拆”字。
村委会小楼倒是修得挺气派。
林天让车子停在村口老槐树下,和钱秘书步行进去。
没走几步,一个头髮白的老汉从旁边院子踉蹌出来,差点撞上。
钱秘书赶忙扶住。
“对不住,对不住……”
老汉连声道歉,抬头看见林天二人面生,眼神里闪过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老人家,我们是路过,討碗水喝。”林天和顏悦色。
老汉打量他们几眼,点点头:“进屋吧。”
土坯房里简陋但乾净。
老汉倒了两碗水,嘆了口气:“村里难得见生人了。”
“外面那些砍掉的果树……”
林天抿了口水,问道。
老汉顿时激动起来,又强压下去,压低声音:“没法活了啊!那是命根子啊!说砍就砍……补偿?一亩地几百块钱,买瓶农药都不够!去找说法,镇上说这是政策,不服就去告。”
他撩起裤腿,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这就是去年想去市里,被打的……镇上的李书记,他就是这里的土皇上啊!”
“没人管吗?”林天问。
“管?”
老汉苦笑,“听说市里也有人下来过,镇上好酒好菜招待,带著去看了几个样板点,就走了。李书记放话,谁敢再闹,就让谁在镇上待不下去。”
林天胸口堵著一团火。
他谢过老汉,留下一些钱,老汉推辞不要,林天硬塞下,说给孙子上学用。
回到车上,林天的脸沉得能滴出水。
他沉默了几分钟,对钱秘书说:“打电话。先打给政法委王书记。”
钱秘书拨通电话,递给林天。
“王书记,我林天。”
林天开门见山,“大树镇的情况,你那边调查进展如何?”
电话那头,政法委王书记声音严肃:“林市长,我们派出的工作组遇到了阻力。镇派出所不太配合,一些关键卷宗『找不到』,涉及治安队的问题,镇里说是村民夸大其词。我们正在想办法接触更多实名举报人。”
“阻力来自哪里,很清楚。”
林天冷声道,“王书记,我要的不是过程,是结果。给你二十四小时,我要看到大树镇治安队是否涉嫌黑恶性质组织的初步结论,要看到去年拦截上访、殴打村民事件的真相!必要时候,可以请市局直接介入,绕开镇派出所。”
“是,林市长,我明白!”
掛了电话,林天继续道:“打给纪委郑书记。”
电话接通,林天语气更重了几分:“郑书记,我是林天。大树镇党委书记李双河,以及坤盛集团的问题,纪委的同志查到哪一步了?”
纪委郑书记匯报:“林市长,我们已经初步掌握了李双河与坤盛集团存在异常经济往来的线索,其小舅子的公司资质也有问题。”
“但一些关键证据链,比如土地流转的违规审批、补偿款的截留挪用,还需要更扎实的材料。镇里一些干部似乎得到了风声,有些讳莫如深。”
“讳莫如深?”
林天眼神锐利如刀,“那就帮他们开口!郑书记,我建议,立刻对李双河,以及镇里分管土地、財政的主要领导,採取必要措施!同时,对坤盛集团的资金往来、项目审批进行彻查。这件事,可能不仅仅是作风问题,很可能涉及严重违纪违法!我要在四十八小时內,看到实质性突破!”
“林市长,您的意思是……”
郑书记语气一凛。
“我的意思是,立刻行动,排除一切干扰,一查到底!”
林天斩钉截铁,“寧安市委市政府,绝不允许有任何土皇帝存在!老百姓的冤屈,必须昭雪!老百姓的利益,必须捍卫!”
“是!坚决执行!”
郑书记的声音带著肃杀之气。
放下电话,林天推开车门,站在老槐树下。
朝阳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看向远处暮色中灰濛濛的乡镇轮廓,那里盘踞著欺压百姓的阴霾。
“钱秘书,”
林天缓缓道,“通知市委办公室,明天上午,召开紧急常委会,专题研究大树镇问题。同时,以我的名义,起草一份告大树镇全体村民书,告诉乡亲们,市委市政府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苦难,工作组已经行动,害群之马必將受到严惩,被侵占的利益一定会追回来!让宣传部门用大喇叭,在镇上、村里循环广播!”
钱秘书精神一振:“是!我马上办!”
林天最后望了一眼寂静却暗流涌动的大树村,转身坐回车里,语气不容置疑:
“回市里。这场硬仗,才刚刚开始。不管他李双河根系多深,背景多硬,这颗毒瘤,我林天剜定了!法律和公道,必须在这里重现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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