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大家都不明白兰生的用意,但在伊婷无比艰难和铜锁“搏斗”时,就都明白了,这人根本不会开锁。
伊婷撒了谎。
“怎么怎么搞得明明昨天一打就开了。”没经历过比这更尴尬的时刻,伊婷要自己去证实自己的谎言,但还得圆谎。
“伊婷姑娘,可以了。”兰生道。
伊婷开锁的动作一僵,秀美面容上不但有尴尬,还有歉意。
木林拍额,“我说,你这丫头到底搞什么呀?不是你开得锁,你却说你开的,扯了一堆有的没的,耍我们是不是?”
这回连倪土都没法帮了,但他没有走开,一直站在伊婷身旁。他看她的目光近乎怜悯,因为他已经懂她说谎的用意。她不会开锁,但她说成自己开了锁,还忘了关门,将部分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这一切当然是为了转移视线。她看见了破坏木模的真凶,而且还是她认识的人,不得不为之说谎的人。
“伊婷姑娘很不会说谎吧。”刚才说一句就看她一眼,就跟小学生面对老师一样,一脸说谎不得已的样子,“你扮伙计那一回,我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你的目光太清澈,心事都写在里头。”
“有吗?”木林自大的视力完全受挫。
兰生就道,“哪有叙事像针对盘问那般分明的?听到动静就行了,还告诉你一刻时。去帮人孩子也行了。又告诉你一个时辰。这鸦场是有人敲梆子报时,还是家有漏刻?不是事先zhǔn bèi 好一套说辞,记一段一段时间干这干那的吗?而且女人看女人,很挑剔的。伊婷姑娘不是惯常说谎的人,言谈之间也听得出,大爹小爹对她十分好。当爹的,怎么会教女儿开锁?又不是小偷世家。大概,顺序上转换了吧。伊婷姑娘是听到铁哥这里有动静,才进屋来看,然后。恐怕是看到了对方的脸。至于她为何说得出模盘上的构造和一些细节。大概是看过图纸了吧。”
木林恍然大悟,追问伊婷,“丫头,冲我教过你几日的份上。说实话!果真如此?”
伊婷抿紧了唇。一字不说。
“到底是谁?”木林还问。
“伊婷姑娘和大家一起住通铺?”兰生的问题却歪了。
伊婷因此点点头。
真是了不起的姑娘。冲着这,也不能立马赶人,兰生瞥倪土。“阿土,把你屋子让出来,暂让伊婷姑娘住几天,行不?”
“行!”倪土求之不得。
“兰大姑娘,我还能留下吗?”伊婷愕然。
“要是拿下六皇子府的工程,就让你留。如果拿不下,抱歉,得对大伙儿有jiāo dài 。不过,伊婷姑娘就算能留下,大概也会受到不少刁难,到时候我不会帮你。你自己趁着这几日想清楚吧,别今后吃不了苦又怨天尤人。我最讨厌那种推诿责任,不顾别人的人。”兰生与伊婷约定。
伊婷张了张嘴,眼眶再度激红了,但最终没再说什么,和倪土走出屋去。
木林反对,“这么让她走了?她可是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咱们不用问清楚?就算不是她干的,她看到了又不说,跟同谋一样,怎能留下她?”
兰生如今和铁哥他们说话很随意自在,“因为她诚心想学工造,真心想留在居安,所以虽然说了谎,却jiù shì 坚持不是她砸的zhè gè 事实。她知道,自己要是背下整个黑锅,就肯定没机会留下来。想要留,又想要保护那个人,我看她快累昏过去了。你想想,如果干这事的,是倪土,是铁哥,你说不说?明摆的事。jiù shì 长风造的人干的,具体是谁都没关系,主使只有一个,跟听命行事的人计较什么。”
铁哥说出那个名字,“常豪。”
“是我疏忽大意,应该想到那位hā hā豪不会善罢甘休。亏我还挺好心,保住那条锦鲤的命。早知如此,就该任万和楼剁了做鱼汤。”常氏无大才,尽出歪瓜劣枣。
“欸?保住锦鲤的命?”木林这会儿huī fù 耳聪目明。
兰生才知自己口快,找个大荣特色的说法,“我运气好,连带鱼也运气好。”
让木林嗤之以鼻,但至少他不感奇怪了。
“当务之急,是五日之内重新把模子赶出来。”铁哥一直没掺和到追究伊婷的队伍中,因他和兰生的想法是一样的,这时候就算有凭有据去找常豪算账,也于事无补。
“模子肯定要赶制,不过--”兰生捉一把木屑在手。
“你不是又要改吧?”木林双手拍脸,五官变形,“造主饶命!吹毛求疵,也不能挑zhè gè 时候 。五天!只有五天!那些窗,那些门,那些桥,那些屋梁架子,就算有十只手都来不及,别说我只有八根手指头!”
泊三噗地笑出来。
木林瞪他,“笑屁!我可不是说笑!”
一眨眼,木林就跟兰生叫板,“我抗议!我反对!照着图纸来,我都要喊娘啦!还改?”
“想太多了。”兰生悠悠呼口气,笑mó yàng 俏丽起来,“咱不改。改什么呀,那么麻烦。”
“欸?”木林随即拍心,“吓死”
“咱从头来,新形象新面貌。”兰生手里不知何时拿了图纸,撕啦--
死啦--木林化成石头化成灰。
铁哥冷冷看着兰生,但语气一点都不惊慌,“你吓他干什么?这小子懒骨头,最怕辛苦。五日赶工咱们就得让他唠叨死,你还想一桩是一桩。图纸撕了也没用,都在我脑子里记着。难得我同意这小子,别改。照原本的来,多找点人帮忙,像造神仙楼时一样,外包给别人。不用担心银子,我们几个能凑。”
兰生笑道,“铁哥这是扇我脸呢。堂堂六皇子妃难道穷到zhè gè 地步?好歹我夫君已经醒了。”
铁哥神情不变,对她的幽默半点不捧场,“造主。”
铁哥喊她造主,多数是很严肃的事情,于是兰生举起手。竖两根手指。“两点。第一,模子被砸,当然也jiù shì 有人看到了咱们的设计。常豪要是狠角色,随便泄露给工造司或齐天造。反过来说咱们抄了他们。咱们就白做工。第二。伊婷姑娘的话也一直是我心里不舒畅的地方。”
“什——么——话?”木林“活过来”了。
兰生想了想,“不记得原话,大概jiù shì 过于中规中矩的意思。”
木林两只眼眨眨。实在没好气,“她明明是一堆好话,你说出来怎么就成了坏话?”
“还有,我怎么想就怎么别扭,后庭还原镜月三景。”图纸是她画的,主架构的设计是她想的,和大家反复讨论修改得出终稿,但每次讨论她提出改的地方最多。她不觉得自己是完美主义者,不过能做到尽可能完善,总是好的。
木林简直快吐血了,咬牙切齿,“六皇子对水景情有独钟。咱们造房子就得以居住者的喜好为第一要素。这些话是谁说的?!因为要堆山挖水,工程难度加大,泊老三说会很耗银子,又是谁固执己见,非说这是决胜点?”
“我说的,但我错了。”兰生飞凤眸。
“……”木林郁闷得要死,“你!你!你!每回认错那么快,不怕咬舌头啊!”
兰生眉毛一跳,有些顽皮状,却也不fèi huà ,“六皇子也许喜欢他的镜月景,但很多人都不喜欢,而这些人中却有这回的评选人,比如皇上和太子。才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不必再让皇上心情不好。而太子的东宫选定了月华宫,他已下令要填平镜月潭,绝了瀑布水,砍掉舟亭。你们说,太子若看到咱们把他恨之入骨的东西再造回来,咱们会赢吗?”
“……你总有道理。”木林服了,“那你还在这儿啰嗦什么劲,赶紧huí qù 想新招,明天拿图。”
“白羊祭教会我一件事,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所以最好要有两手zhǔn bèi 。”兰生笑眯眯,“图已经绘好。前些日子心血来潮,突然想做模盘,就拆成几十个细部包给了不同匠人,两日前也送达了。”
“今后早点说。”铁哥其实早冒了冷汗。
“我一直犹豫,毕竟也是大家两个月的辛苦,想着自己可能太挑剔。不过,出了这样的事,大概是老天爷的意思了。请各位大哥移驾去我那儿,宫卫帮咱们严守,跟国库一样安全。要知道,即便做好了一部分,五天还是很赶的。”她真不是完美主义,想混过去来着。
“六皇子不是好了吗?他不管你的事?”木林问。
这jiù shì 大家不去她那儿的理由。在鸦场,能轻松喊她兰大姑娘,能玩笑能嬉哈。在新门里,一声六皇子妃,一声娘娘,还说什么工造的事啊,光磕头就去半天了。
“我能让你们去我家,你说他管不管呢?”再说,她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从门匾上看。
铁哥开始收拾工具。木林回屋收拾工具,隔着木板墙又喊倪土收拾工具。
兰生嘱咐泊三照看一下伊婷,又出去和管宏褐老四说他们手上的工事进程。平旺不愧是出色的销售,最近给居安造拉来一个平地盖宅的中等项目,五千两银子全包,雇主是外省来帝都的大财主,一家迁入,立约之后爽快付了二千两的定金。
居安造,在夹缝中不止求生存,还有了兴盛的绿意盎然——
今天第二更。
封推jié shù 了,感激大家鼎力支持。明天起huī fù 日更,等我缓两天。
太累太累了。不止是码字,工作也是最忙碌的一段时间,实在精疲力竭,请大家理解。聆子真是很尽力,完全没有周末休息,昨天凌晨两点才睡。
有一两章存稿后就给大家加更,我看下哈,现在是105票粉,等粉红到150票的时候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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