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家借到了针线,裴楚拐着脚回到自家的黄土草屋中,将借来的针线包放在桌上,看着桌上摆放着的黄纸、朱砂,一时心情还有几分急切。
他先是找来了一个小碗,将那块朱砂在碗里碾磨出了不少粉末,接着又盛了点水将粉末浸润,成了一小碗的红墨。
接着又将黄纸裁剪了一番,然后打开了无字书,对照着“刺肉不痛法”最后记录的几个符篆,开始用那快秃头的毛笔蘸着朱砂,准备进行描摹。
“仰启针舞大将军,针舞肚中好藏身,若有出血针舞下雪,若有出脓针舞除痛,一退血父二退血母,三退血姑四退血路,降刀如山,急急如律令。”
裴楚先是默念了一遍“刺肉不痛法”的画符的咒语,然后便开始一边在黄纸上描摹,一边低声默念。
这个符名为“针符式”,描摹的是六个类似于雷雪山水霜等文字模样组合成的六个符篆文字。
“呼——终于成了!”
看着手中的“针符式”的黄纸朱砂符终于成功,裴楚不由微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这六个符篆结构上略有些复杂,只要仔细的话,描摹起来倒也不算太难,难的是需要一边念咒一边书写,这就不太容易了。
裴楚要么不是念咒断了,要么就是符篆写错了,再就是符篆写大了或者小了,前前后后足足浪费了快十张黄纸,才成功地念着符咒将一张“针符式”全部写对。
“接下来就应该就是施法了吧?”
裴楚心中微微有些激动,那种将信将疑的态度,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有些像是对于某种客观事物和规律的验证。
将桌上的针线包里取出了一根没什么锈迹的细针,用清水洗干净,接着又废了点力气,将家中找到的小半截蜡烛点燃。
做完这些之后,裴楚脱了左脚上的破旧布鞋,将左脚架在了长凳上。
他的左脚大拇指红彤彤地肿胀着,比起另一只脚的脚趾要大出一圈。裴楚轻轻用触碰了一下脚趾肿胀的部位,登时“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疼得呲牙裂嘴,他还是第一次见一个甲沟炎能够严重到这种程度的。
将细针在蜡烛的火苗上晃了两下消毒,接着裴楚左手持针,右手食指和中指成剑诀,夹着那张“针符式”眼睛微闭,嘴里开始念念有词:“雪山一姑雪山二姑雪山三姑……”
一口气念了七遍,裴楚猛然睁开眼,左手的那枚针对着脚趾肿胀的位置扎了下去,一瞬间刺痛疯狂涌来,疼得他差点失声叫了起来。
好不容易,裴楚咬着牙忍住了剧痛,快速地抬起右手,将右手手指夹着的那张“针符式”猛地地贴在了伤口的位置。
呼——
突然间一道火光亮起。
就见那张“针符式”的符箓忽然无火自燃了起来。
裴楚猛地吓了一跳,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左脚踩在地上连连抖动了两下,想要将脚上燃烧的火焰给甩出去。跟着又躬下身,伸手想要去拍灭那符箓燃烧起的火焰。
但火焰烧灼得十分迅猛,几乎是眨眼间就已经成了一团飞灰消散。
“嘶——”
裴楚想要去拍火焰的手僵在了空中,再次倒吸了一口气,不过这次并非是剧痛刺激的,而是一阵莫名的冰凉寒意,将方才那股子剧痛盖过,让他一时舒服得轻呼出了声。
额头、脖子、后背都有细细密密的汗水冒出,裴楚觉得有种重感冒后吃了发汗的药物,身体仿佛脱去了一件厚重的外套,整个人都松快了几分。
“竟……竟然真的有用?!”
感受着脚趾上的疼痛消失,还有身体莫名的舒畅感,裴楚回过神来,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再次低头看了看左脚的脚趾,虽然沾染了一些纸灰变得黑乎乎的,但脚趾明显消肿,他用手触碰了一下,之前那钻心般的疼痛已然消失。也顾不得穿鞋,左脚直接踩在地上,一时间不论是走动、垫脚,还是单脚站立,丝毫没有半点不适。
“我……我……”
感受着脚上的疼痛感完全消失,裴楚几次张嘴想爆个粗口,但一些话生生都卡在了喉咙里,被内心的震惊情绪所代替。
在此之前他是将信将疑,又或者说他由于重度甲沟炎的缘故,本能的倾向于愿意相信这个“刺肉不痛法”有效果,这一点就和许多受骗的人一样,有利益所在,内心会不自觉的偏向,但理智上,他却是明白这故弄玄虚的“刺肉不痛法”应该是没有用的。
在面对可能出现的“刺肉不痛法”毫无效果,某种意义上已经做了一定的心理建设,然而,真的有效果一切顺理成章的发生,反而使得人有些难以置信,有种不真实的虚幻之感。
不知站了多长时间,裴楚陡然回过神来,左右扫视了一眼,猛地扑到了桌前,一把抓起那本纸页黄白的旧书。
看着第一页上记录着的“刺肉不痛法”和“针符式”的符篆,又陷入了一阵失神。
“真的有道术,真的有道术,那么如果道术是真的,其他的呢?会不会也是真的?这个世界又是怎么样的?”
裴楚感觉到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随即脑海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穿越、重生……”
“道术、神通……”
“唯物主义,科学……”
“天、地、神、人、妖、魔、鬼……”
“我究竟来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这世界如果道术是真的,那么……其他的会不会也是真的,比如鬼怪妖魔,又或者神仙佛祖?”
在另一个时空,裴楚童年和少年时候看一些影视文学作品,脑海之中不免就有过这样的想象。
比如经典的场景之一,如果真的有僵尸这种东西,学着电影里闭气屏住呼吸,是不是就能够躲避伤害,那时年幼的他父母工作忙碌,夜晚一个人睡觉没少躲在被窝里干这事。
即便后来长成一些,一个人走夜路心里发慌的时候,偶尔也会想如果真突然蹦跶出个妖冶女鬼该怎么应对,会不会真的有神仙法术?
而一切在验证之后,这“刺肉不痛法”是真的,这“针符式”是真的有效果的,如果以此类推,那么他所穿越后的这个世界,恐怕其他的也会是真的?
“所以我现在身处的这个看似一派祥和静谧的小山村,只不过是流于表面,这个世界其实还隐藏着另外一层?”
随着裴楚思维的发散,他的脑海里一些关于这个前身记忆里,那个“神汉”父亲曾经给人卜挂、招魂、跳大神之类的事情,恐怕不一定都是假的。
“认识这个世界,理解这个世界……”
裴楚摩挲着无字书的纸页,微微闭上了眼睛,他的心中念头翻转,脑海里思绪如潮。
足足过了好一会的时间,他起伏不定的心神,渐渐重新平静了下来,开始彻底接受又另外一种眼光去看待。
“这本无字书能够显现出一门道术,或许真有一些来历,它又是怎么显现出那‘刺肉不痛法’的?”
最初从桌脚拿到这本无字书的时候,书上可是没有什么文字显现的,而是等到裴楚捡起来放到了桌子上,才显出了神异。
“等等……”
裴楚眼神微微亮了几分,“放在桌上后,那碗我吃了几口的脱粟饭,后来似乎口味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只是具体我又说不上来……”
这一点他方才其实就有那么点怀疑,只是“刺肉不痛法”没有得到验证并未曾往深处去想,但现在仔细想来,这中间似乎很可能有点联系。
“难道是需要献祭,要祭品?不过,还是要等回头再试几次才知道。”
脱粟饭口味的变化,让裴楚有了一些猜测,不过他现在一时也找不到米粮水果或者其他祭品,并不敢贸然下结论。
他心中有些兴奋,但还是尽可能保持理智,如同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哪怕已经成功了,一个孤立的样也只能用来参考。
“那这个‘刺肉不痛法’,我刚算是施法成功了一次,同样是孤立的,接着应该再尝试两次。”
想到这里,裴楚又来了精神,他这会脚上的伤痛全消,身体的低烧随着方才出汗都退去,整个人不说神采奕奕,但精神比之前面病恹恹的时候总是要好处不少。
重新做到了书桌前,铺开黄纸,用秃头的毛笔蘸了朱砂,再次开始一边念咒一边画“针符式”上的符篆。
大约是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裴楚再画“针符式”就没有前面那般出错得多,画符的咒语他也背得熟练,接连画错了几张之后,到了后面一口气画了三张都没有出纰漏。
只是在画到第四张的时候,裴楚再次动笔,手中的毛笔蘸着朱砂,刚要开始念咒,忽然就感受到了一股头晕目眩,整个人似乎有一种虚脱之感。
眉心刺痛,身体无力,隐约还有点犯恶心,这股子感觉比之前还处于重度甲沟炎引起的低烧,还要让他觉得难受和疲惫。
“这又是怎么了?”
裴楚放下沾满了朱砂的秃头毛笔,双手扶着木桌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
“我这是低血糖?不应该的,我吃完饭还没多久……”
裴楚脑海里闪过了几个念头,但意识却越发的模糊了起来,踉跄地从桌边站起身,几步摸到了床边,直接一头栽倒,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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