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动地的厮杀声从北城将军府传出,方圆百里无不闻风丧胆。至此,已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
将军府内大火冲天,将洛阳城的夜空映得通红。
这一夜,仿佛天地都在疯狂地燃烧,杀声震天,哀鸿四野,整座洛阳城笼罩在恐怖的杀戮中,城中百姓诚惶诚恐,纷纷紧闭门窗,甚至连透过缝隙偷看两眼的勇气都没有,内心更是躁动不安,如临大敌。
洛阳城已有多年未再经历过这般杀戮,如今新年初至,几十万百姓还沉浸在一片喜庆祥和之中,却毫无预兆地突遭浩劫,他们又岂能不慌?
对将军府的人而言,这三千死士宛若从天而降,似是突然杀到眼前,之前竟未察觉到一点风吹草动。
先是突如其来的一轮漫天箭雨,紧接着便是一轮流星火箭,趁着将军府大乱之际,杀气腾腾的两千死士,一鼓作气冲杀入府。没有半句废话,冲进来便是一通疯狂砍杀,凭借人数的绝对优势,以及一往无前的强横气势,令将军府的军士们猝不及防。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已是兵败如山倒,纷纷作鸟兽散。
将军府内,众人哀嚎大叫着四散而逃,三千死士则如杀神般,在他们身后呈风卷残云之势,无情的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即便有运气好的军士,暂时逃出将军府这座人间地狱,可在外边等候他们的,仍是一千名严阵以待的死士。一轮箭雨过后,这些“幸运儿”无一不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死的甚至都难以看出人形。
今夜,将军府内,无论男女老幼,一律格杀勿论!
没人能想到,竟真有亡命之徒胆敢冲击将军府。这些死士全是大宋兵马装扮,口中高呼着“北定中原,光复河山”的号令,最初倒真令汪绪统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以为真是大宋兵马来袭。
可转念又一想,大宋兵马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杀到洛阳?故而稍稍思量之后,汪绪统便已猜破端倪,洞悉一切。
只可惜,饶是他想的再如何明白,可面对近在咫尺的生死危局,也唯有仓惶逃命的份。
严格来说,今夜将军府内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厮杀,而是一场血淋淋的屠杀。
蒙古军士们没有将军指挥,早已乱作一团,再加上逐渐失去无畏生死的勇气,以及决一死战的信念,更是心灰意冷,惬意丛生。故而,在准备充足的三千死士面前,蒙古军士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唯有任人宰割的悲惨噩运。
杀戮持续了多久,邓长川便在东海茶楼的雅间内喝了多久的茶。
今夜的东海茶楼只有一位客人,就连掌柜和伙计都被轰走了。邓长川一直坐在二楼尽头的雅间内,手中端着茶杯,举目眺望着北城的冲天大火,静静聆听着金戈铁马地厮杀声,和延绵不绝的哀嚎声,虽然看上去目无表情,神色平淡,可实际上内心的紧张之情,却一点也不亚于此刻正在将军府内厮杀的众人。
已喝下整整三壶茶,可邓长川却没能品出半点茶中滋味。因为他虽然人坐在这里,可心却早已飞远。
“噔噔噔!”
突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自楼梯上传来。三名满身血污,手提钢刀的汉子火急火燎地朝走廊尽头的雅间奔来,此刻在他们的刀刃上,还在不住地向下淌着鲜血。
三人之中,走在最前边的黑脸络腮胡,正是白马堂的当家,薛胡子。薛胡子左边的独眼汉子,是快活林的当家,尹三刀。右边的瘦高汉子,则是清风寨的当家,马如风。
他们三人都比洛天瑾稍长几岁,昔日洛天瑾还是武当门下的一介无名小卒时,他们三人便已各自占山为王,拉起一伙绿林好汉,自成一帮。
当年的他们与年轻气盛的洛天瑾不打不相识,因为这三人都钦佩洛天瑾的武功和才智,再加上几人年纪相仿,性情相合,故而便结为异性兄弟。因此细算起来,他们三个还是洛天瑾的三位义兄。
后来洛天瑾逐渐发迹,成立贤王府后更是在江湖中名声大噪,可他却未曾忘记这三位兄弟,这么多年一直往来不断。
这三人都是性情如火的豪爽汉子,并没有因为洛天瑾今时今日的地位,而有所谄媚,亦没有做出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丑事。仍各自逍遥,只是逢年过节,礼尚往来罢了。
如今洛天瑾有事相求,三人仍像以前那般,二话不说便鼎力相助,甚至在挑选死士的时候,他们还义无反顾地冲在第一个。足见,他们对洛天瑾的情义何其深厚。
忽闻脚步声,邓长川恍惚的精神猛然一震,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向房门外。
“五爷!”
与此同时,薛胡子、尹三刀和马如风已快步冲入雅间,纷纷朝邓长川拱了拱手。
“怎么样?”邓长川一见他们,眉宇间瞬间浮现出一抹难以名状的紧张之色,甚至就连声音听上去都有些微微发颤。
“按照你给我们的名册,细细点验三遍。”薛胡子快速回道,“少了两个人。”
名册是邓长川从将军府主簿手里,花重金收买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今夜避免出现漏网之鱼。
“谁?”邓长川的心此刻已提到嗓子眼,内心的紧张溢于言表。
“洛阳将军,汪绪统。将军府大管家,齐泰。”
“轰!”
此话一出,邓长川登时呆若木鸡,他嘴唇颤抖不止,眼神飘忽不定,犹豫了许久之后,方才语气复杂地喃喃道:“为何偏偏少了最重要的两个……”紧接着,邓长川猛地抬起头来,急声问道,“府里上上下下,你们可都搜过了?还有将军府周围……”
“将军府内外,所有犄角旮旯我们已细细搜查了不下三遍。”马如风应道,“可就是没有汪绪统和齐泰的踪影,想来应该是跑了。”
“怎么会跑了呢?”邓长川言语中不禁露出一丝埋怨之意,“你们足足有三千人,而将军府上下加在一起,也不过一千多……”
“本来他们插翅难飞,可后来突然杀出一伙人马,从外边冲破了我们的包围。”尹三刀愤愤不平地说道,“若没有那伙人,汪绪统必死无疑。”
“什么人?”邓长川迅速追问道。
“应该是洛阳铁掌帮的人。”薛胡子沉吟道,“因为我在人群中,依稀看到铁掌帮的帮主郑天雕,以及他们的二当家徐铁崖。”
“铁掌帮!”邓长川气的咬牙切齿,手中的茶杯也应声而碎,“先有个金刀门不识好歹,现在又冒出个铁掌帮不知死活,真是气煞我也!”
薛胡子犹豫片刻,低声问道:“五爷,要不要我们带人杀去铁掌帮?”
邓长川神色冷峻地摇头道:“不必了,你们已在洛阳城闹了两个时辰,再闹下去,我怕会节外生枝。更何况郑天雕和徐铁崖救了汪绪统后,一定不会继续留在洛阳城,肯定会设法出逃,所以你们即便去了,只怕也要扑空。”
“那我们……”
不等薛胡子把话说完,邓长川突然神色一正,朝薛胡子三人挨个拱手抱拳,感激道:“白马堂、清风寨、快活林的兄弟们,这次远赴洛阳出生入死,这份情义我贤王府记下了。邓某代府主先向众兄弟道谢了!”说罢,邓长川又面带担忧地看向满身鲜血的三人,忙问道:“三位当家,莫非受伤了?”
“这些都是鞑子的血。嘿嘿……”尹三刀大笑道,“我们三家今夜一共才折损了不到一百个兄弟,前所未有的大获全胜,实在是杀得痛快!痛快啊!哈哈……”
“如此甚好!”邓长川连连点头道,“此地不宜久留,三位当家即刻率领麾下兄弟赶回五庄观,然后收敛起铠甲兵器,自有人在那儿接应。之后三位当家和众兄弟速速散水,有人会送你们连夜出城,以免迟则生变。”
“没问题!”薛胡子痛快地答应道。
“哦!还有……”邓长川急忙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银票,其中每一张都价值万两,他将银票递给薛胡子三人,笑道,“这是府主的一点心意,还请三位当家收下。只等风声过后,府主还有重谢!”
“不要不要!”面对价值不菲的一沓银票,薛胡子三人却头也不回地纷纷转身而去,一边走还一边挥手道,“你把这些银票拿回去,告诉老四,别不把我们三个当兄弟!”
老四,正是洛天瑾在他们兄弟几人中的排名。
“不错!咱们是做哥哥的,兄弟有难岂能不帮?莫说是死几个弟兄,就算咱们四个粉身碎骨,又当如何?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做兄弟就应该两肋插刀,刀山火海,万死不辞!”马如风瓮声附和道,“拿钱给我们岂不生分?让老四把钱收回去,改天找咱们痛痛快快地喝顿酒,就算扯平了!哈哈……”
不等邓长川再劝,薛胡子三人已大笑着走出东海茶楼,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邓长川不禁心生感慨,暗道:“这么多年,他们从未向府主提过半点要求,反而府主却在不方便出面的时候,总找他们出手相助,这三位也从未推脱过半句。府主这辈子能结下这三位义薄云天的好兄弟,倒也不失为一种福分。”
说罢,邓长川转念又想到不知所踪的汪绪统和齐泰,口中不由地发出一声叹息。他举目眺望着挂在苍穹尽头的一轮弯月,喃喃自语道:“汪绪统、齐泰,此二人不除,贤王府非但永无宁日,而且在不久之后,恐怕还会遭到灭顶之灾!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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