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秦三快步上前,去掉铜锁,将烫金木箱掀开。
霎时间,袒胸露怀、生死不明的隋佐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他……”
“他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唐轩话未出口,吴双已猜破他的心思,转而眉头一挑,别有深意地问道:“怎么?难道唐护法担心他的死活?”
“我……”
“杀了他!”龚清抢话道,“隋佐不死,迟早是祸害。不如趁此机会,取了他的狗命。”
“不可!”
话音未落,唐轩的脸色骤然一变,赶忙摆手道:“我们不能杀他。”
“为何?”唐轩此举,顿时引来一阵不满。
“这……”
“唐轩!”唐钰怒声道,“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保他?莫非你们龙象山不肯死心,仍想和蒙古人继续勾结?”
“休要胡言乱语!”唐轩不悦道,“我不让你们杀他,是因为隋佐身份特殊,我们谁也招惹不起。”
慧秋愤愤不平道:“一个鞑子将军,我们何惧之有?”
“隋佐乃蒙古大汗钦定的西京大将军,执掌京北大营五万兵马,其身份、地位远不同于颜无极、苏禾等人。”唐轩解释道,“我们杀他,无异于向蒙古朝廷挑衅,向蒙古大汗示威。而蒙古大汗,是绝不允许有人挑战其权威的。”
“蒙古大汗又如何?”龚清不屑道,“他管天管地,管不到我们汉人头上!”
“此番逃出蒙古大军的围剿,本就是险中求存。”唐轩苦口婆心地劝道,“不杀隋佐,事情尚有还转的余地。可一旦隋佐殒命,蒙古大汗将彻底放弃对中原武林的怀柔政策。以他们的行事风格,即便战机未到,蒙古铁骑也会强行杀入中原,将我们一一剿杀,以树天威。”
“那又如何?”唐钰轻蔑道,“大宋朝廷虽然式微,但兵马尚有一战之力,鞑子若敢来犯,我等武林豪杰尽可与大宋官军合兵一处,共保江山。”
“师父,他们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混账!”唐轩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心存动摇的黎海棠,愠怒道,“你以为蒙军大举来犯,大宋朝廷会与我们同仇敌忾?实在天真可笑!”
“唐护法,宋廷虽弱,但尚不至于自取灭亡。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应该知晓。”萧芷柔略有迟疑。
“诸位莫要忘记,昔日的金国是如何覆灭。”唐轩摇头道,“蒙古人最擅长远交近攻,如果蒙古大汗欲先肃清中原武林,必会假意向大宋朝廷示好。到时,宋廷非但不会帮我们抗敌,反而会助纣为虐,调转矛头,向我们发难。”
慧秋沉吟道:“以史为鉴,这种事……皇帝老儿也并非做不出来。”
“正因如此,我们绝不能杀隋佐。”唐轩点头道,“隋佐不死,蒙古大汗不会下定决心,我们尚有喘息之机。但隋佐一死,我们与蒙古人之间势必破釜沉舟,鱼死网破。”
“这……”
唐轩此言在情在理,令萧芷柔几人纷纷陷入沉思。
反复权衡利弊,龚清问道:“即便我们不杀隋佐,待他清醒之后,又岂肯放过我们?”
“只要我们金蝉脱壳,蒙古朝廷必向隋佐兴师问罪。到时,他将自顾不暇,生死尚未可知,岂有闲情逸致找我们寻仇?”唐轩笃定道,“再者,颜无极一向主张招降,不主张围剿。此事过后,有他在蒙古大汗面前游说,相信中原武林定能化险为夷,至少短时间内不会遭遇灭顶之灾,可以让我们厉兵秣马,以待时变。”
“师父说的不错!”黎海棠附和道,“眼下,中原武林已推举出盟主,日后我们不再是一盘散沙,遇事能够一呼百应,共同进退。昔日,蒙古朝廷尚不敢对我们轻举妄动,如今天下英雄戮力同心,他们想找麻烦,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钱。”
“既然如此,便暂时留下他的狗命。”秦三沉吟道,“杀一个隋佐,并不能伤及鞑子的筋骨,却会为我们招来灾祸。若真如此,岂非得不偿失?”
“我同意!”慧秋点头道,“留下这个废物为蒙古朝廷效力,对我们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有道理。”萧芷柔、龚清、唐钰陆续点头应允。
见状,唐轩不禁暗松一口气,转而看向昏迷不醒的隋佐,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
“即便不杀他,也不能让他轻易醒来。”龚清提醒道,“他昏睡的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有利。”
“放心!”吴双笑道,“以我出手的力道,他至少昏睡一天一夜,足够你们逃离华山。但五十里范围内的关隘要塞,另有一万精兵驻守。能否冲出包围,则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吴双,你明明已经脱身,为何回来帮我们?”萧芷柔狐疑道,“你自诩无门无派,因此对中原武林……应该没有太多感情。”
“有时候,帮别人就是帮自己。”吴双讳莫如深地答道,“今日我帮你们,说不定哪天你们也会帮我。”
吴双的含糊其辞,令萧芷柔愈发觉得,此人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你的易容术出神入化,足能以假乱真。”萧芷柔的一双美目紧紧盯着玩世不恭的吴双,试探道,“如我所料不错,天下身怀如此绝技的人……应该不多吧?”
闻言,吴双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邪笑,不答反问:“萧谷主似乎知道些什么?”
“我只是道听途说罢了。”萧芷柔莞尔一笑,回忆道,“曾几何时,江湖中的一位绝世高手深谙此道。只不过,他一直将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易容之术,当作茶余饭后的戏谑玩闹,并不将其视为正功。”
“为何?”黎海棠心生好奇,下意识地追问道,“如此惊世骇俗的易容术,为何不被他重视?”
“因为相比于那人的武功,易容术无异于三岁孩童的把戏,实在不值一哂。”
“嘶!”
萧芷柔的回答,令唐轩几人震惊不已,暗暗称奇。
“不知萧谷主说的那位绝世高手……”唐钰好奇道,“现在何处?”
“或许早已不在人世。”萧芷柔凝视着似笑非笑的吴双,呢喃道,“那位前辈,曾饱受祖业崩塌之苦,遭逢众叛亲离之灾,而那时……你我皆尚未出世。”
“这……”
萧芷柔此言别具深意,令旁人摸不着头脑。
“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吴双安之若素,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如此精湛的易容术,竟连颜无极都未能看出破绽。”唐轩感慨道,“除萧谷主口中的那位绝世高人之外,当今天下……恐怕也只有吴少侠才能身怀如此绝技。”
唐轩此言,看似恭维,实则试探。
然而,面对唐轩的怀疑,吴双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在几人好奇而期待的目光下,他沉吟片刻,方才淡淡地吐出一句:“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
如此回答,反倒更令人疑窦丛生。
“闲言少叙,既然吴少侠已将一切安排妥当,我们速速折回华山南麓,并向落雁谷发出信号。”唐钰神情一禀,正色道,“各路人马连夜散开,混入百姓商旅之中,方可蒙混过关。若等到天亮,数千人马动静太大,难保不会引起旁人的警觉。”
“有道理,我们走!”
在萧芷柔的催促下,吴双重新戴上人皮面具,戏谑道:“本将军亲自送你们出营。”
……
寅时初刻,落雁谷内漆黑如墨,静如死寂。
“嗖!”
突然,一声轻响打破黑夜的沉寂,静如死水的夜空中绽放出一抹耀眼夺目的橙光。
“府主快看,是萧谷主发出的信号。”谢玄面露狂喜,激动道:“想必他们已经大功告成。”
“太好了……”
“嘘!”
未等高亢的气氛传遍落雁谷,洛天瑾忽然发出一声轻嘘,谨慎道:“也可能是隋佐在引蛇出洞,不可心急,再观察片刻。”
洛天瑾此言,宛若一盆冷水,瞬间将兴奋的火苗湮灭在冷冽的山谷之中。
沉默许久,山下太平如常,静谧依旧。洛天瑾终于呼出一口浊气,并挥手示意众人准备动身。
突然,山道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令洛天瑾刚刚落地的心再度悬起。
落雁谷内,众人纷纷抽刀拔剑,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谷口。
“看见信号迟迟不肯下山,你们究竟在等什么?”
伴随着一道满含愠怒的质问,萧芷柔几人举着火把疾步而来。
一见萧芷柔,洛天瑾登时一愣。紧接着,一抹劫后余生的感动,迅速自其心底攀升。
落雁谷内的众人,见萧芷柔几人有恃无恐地举着火把,顿时明白一切。
霎时间,阴霾尽散,笑逐颜开。
“诸位,萧芷柔、唐轩、黎海棠、唐钰、龚清、秦三、慧秋临危受命,连夜潜入隋佐大营,擒贼擒王,逼迫隋佐撤走南麓兵马,为我们开辟出一条生路。仅凭数人之力,挽救天下英雄于危难之中,此乃中原武林第一大功劳。”
在萧芷柔幽怨的眼神下,洛天瑾不顾自己的伤势,缓缓起身,昂首挺胸,炽热的目光环顾着四周,朗声道:“今夜,绝情谷与龙象山厥功至伟。唐门、秦氏、青城、峨眉功不可没。我等皆应将萧谷主几人的恩义铭记于心,永世不忘。过往种种恩怨,自此一笔勾销。从现在开始,中原武林当情同手足,亲如一家,风雨同舟,跬步不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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