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赵馨一脸茫然,“苏大侠的意思是让我向父皇求情?”
“不!”苏禾神情凝重地缓缓摇头,“不是向大宋皇帝求情,而是向你未来的夫君求情。”
此言一出,柳寻衣和赵馨不约而同地脸色一变。俨然,二人听到“未来夫君”这般字眼,心里皆受到极大的冲击。
“你们有所不知,王爷与大汗乃一奶同胞的骨肉兄弟,如果由他开口向大汗求情……”苏禾一边在心中反复思量,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不!根本不需要求情,只需知会一声,大汗必会欣然允诺,再不会提起此事。然而,能说服王爷插手这件事的人……唯有王妃。”
“原来如此。”赵馨心乱如麻,眼神飘忽不定,口中喃喃低语,“若能救回一镇百姓,我当然愿向忽烈求情,只怕……”
“王妃放心,在蒙古大汗没有给出答复前,大宋朝廷一定不会轻举妄动。”苏禾明白赵馨的担忧,故而信誓旦旦地出言保证。
“如此最好……”
望着郁郁寡欢,心不在焉的赵馨,柳寻衣的心中酸楚苦闷,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未能开口。
“看来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冯天霸咬牙切齿地说道,“只是白白便宜了那群黑衣人,明明是他们闯的祸,结果却要公主收拾烂摊子……不行!待我回到临安,一定向丞相大人请命,将此事彻查到底!”
“那些黑衣人在云牙镇留下血书,上写‘宁死沙场复北国,不生苟且祈蛮夷’。”悟禅回忆道,“此言道出不少民间义士的心声。”
“无论他们出于何种目的,都不该逆着朝廷胡作非为。”冯天霸固执道,“连朝廷派出的送亲队伍都敢截杀,简直狂妄至极,无法无天。若不严惩这群狂徒,何以严正朝纲法纪?”
“最令我想不明白的是,那些黑衣人是如何知道我们的行踪和安排?又是如何提前在云牙镇设伏,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瞒天过海?”苏禾费解道,“他们懂得用少数人拖住东、西两家邸店,大队人马直奔王妃与河西王下榻的北街店,分明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数以千计的黑衣人令行禁止,混而不乱,俨然训练有素,不像是临时招募的乌合之众。”
“更奇怪的是,我们住的北街店明明紧挨着秦岭山脉,若想靠近必然要通过东、西二街,可为何徐将军和陶副将没有丝毫察觉?”冯天霸顺势提出自己的质疑,“当夜的黑衣人成百上千,就算他们再如何隐秘,也不可能在徐将军和陶副将的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难道……徐将军和陶副将上上下下数百人都睡的像死猪一样?这未免太奇怪吧?”
“不错!”苏禾不可置否,“但凡徐将军和陶副将察觉到一丝蹊跷,我们也能早早地做出反应,不至于被人杀的措手不及。凭隋将军多年征战的经验,反杀他们也未可知。问题究竟出在哪儿?那些黑衣人是如何知道我们的行踪?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地绕过徐将军和陶副将的防守?”
冯天霸眼珠一转,低声道:“会不会……有内奸?”
“不会!”未等苏禾应答,柳寻衣抢先开口,“送亲的行程乃朝廷机密,一路上的安排只有两个人最清楚,一个是隋将军,一个是徐将军。除此之外,其他人包括公主、我、苏大哥在内,都是临到一个地方的前一天才知道具体安排。如果有内奸,最大的可能就是隋将军和徐将军,可他们都是受害者,徐将军更是……惨死在云牙镇,怎么可能是内奸?”
当柳寻衣极口否认内奸一事时,黎海棠看向他的目光不禁涌现出一丝同情之意。
柳寻衣并非包庇徐广生,而是为顾全大局。徐广生毕竟是朝廷钦点的护卫将军,如果让蒙古人知道他是云牙镇血案的帮凶,大宋朝廷必然难辞其咎。纵使能避免战祸,只怕也要再赔上数以亿计的真金白银才能平息蒙古人的怒火。
事关国体荣衰,朝廷颜面,柳寻衣断不敢轻易冒险。
至于他为何不供出金复羽,则是因为自己无凭无据,即便说出真相,蒙古大汗也未必相信,反而认为柳寻衣是替大宋朝廷开脱,故意嫁祸给自己昔日的仇家。
更何况,如今的柳寻衣在江湖上声名狼藉,只要金复羽稍一狡辩,中原武林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对柳寻衣口诛笔伐。一个连汉人自己都不相信的“真相”,蒙古人又岂会相信?
到时,他的一番坦诚非但不能解救大宋于水深火热,说不定会越抹越黑,越陷越深。
更重要的是,唯一能牵出金复羽的铁证是徐广生,而徐广生已死,死无对证。因此,即便在大宋朝廷内部,也未必有人相信他的“揭发”。
眼下的局势足以令人焦头烂额,能设法搪塞已是万分不易。至于追查真相,在无凭无据及后果难料的情况下,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柳寻衣实在不敢冒险,更不愿节外生枝,乱上加乱。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解决一事是一事的悲凉心态,柳寻衣明知真凶逍遥法外,却只能含羞忍辱,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虽然委屈,却也无奈,只能奢求平息宋蒙风波后,再找机会灭一灭金复羽的嚣张气焰。
“阿弥陀佛!”见众人心事重重,沉默不语,空慧幽幽开口道,“事有轻重缓急,眼下仍应以解救云牙镇的无辜百姓为重中之重。”
“既然馨德公主是唯一的希望,那将公主平安送到京北大营则至关重要。”缘苦纠结道,“但……眼下仍有一事比较棘手。”
“什么事?”
“柳寻衣身负江湖追杀令,如今失去宋蒙兵马的护卫,势必引来各路豪强的觊觎。若由他护送公主北上,只怕……”
“能否让柳施主与公主分道而行?”空慧提议道。
“不可!柳大人是皇上钦点的‘和亲使’,在公主与蒙古王爷成亲之前,他不能离开半步!”冯天霸坚决摇头,“更何况,护卫将军已死,倘若和亲使也走了,又成何体统?”
“这……”
“其实,京北大营距此不远,只要我们沿途小心谨慎一些,凭苏某的武功,再加上冯统领和黎兄弟的帮衬,护卫王妃的周全应该不难。”苏禾权衡道,“我们可以乔装改扮,低调赶路,不再像以前那般大张旗鼓,也许……”
“此事不仅仅关系到云牙镇百姓的生死,更关乎大宋的存亡,万万大意不得。”缘苦惆怅道,“你们虽是高手,但江湖中不乏亡命之徒,只怕你们能挡住一个、两个,挡不住八个、十个。虽然江湖群雄大都心存道义,恩怨分明,不会向无辜的公主发难,但凡事只怕万一……”
“师叔祖!”未等缘苦把话说完,站在一旁的悟禅突然怯生生地开口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出家人更应慈悲为怀。既然此事关乎许多人的生死,小僧……也愿尽绵薄之力。”
“你的意思是……”
“小僧愿随公主与柳施主等人同行,一路护送公主至京北大营,谨防师叔祖刚刚说的‘万一’。”
“素闻悟禅小师傅的《易筋经》已练至如火纯青的高深境界,放眼当今武林能与之匹敌者屈指可数。”黎海棠揶揄道,“若有悟禅小师傅同行,我们一行人中便有足足四位龙象榜的高手,行走江湖又何惧威胁?只不知……缘苦大师意下如何?会不会嫌弃在下是昔日的异教弟子,因而不屑与我为伍?”
“既是生死攸关,自然以天下苍生为重!”缘苦反复权衡利弊,终而点头应允,“更何况,洛盟主在世时已将龙象山归入武林正统,又谈何异教?如此也好,有悟禅随行,那些欲对公主图谋不轨之人也会念在少林的威名上忌惮三分。此事的利害贫僧自会向方丈禀明,也算我少林为天下太平、百姓安居贡献一份绵力。”
“缘苦大师不愧是得道高僧,果然慈悲为怀,深明大义……”
“但有一节,贫僧必须言明在先!”苏禾话音未落,缘苦突然话锋一转,眼神复杂地望向柳寻衣,纠结道,“少林终究是中原武林的名门正派,不杀你并非忤逆清风盟主的号令,而是出家人不开杀戒。因此,我们对于中原武林盟主的号令纵使不听从,也断然不能背道相驰。”
“缘苦大师不必兜圈子,有话但说无妨!”柳寻衣隐约猜出一丝端倪,故而直言追问。
“那好!”缘苦神情一禀,正色道,“悟禅此行代表少林,是为家国大义,为云牙镇的百姓,为大宋的兴衰,绝不是为某个人,亦或某种目的。因此,他只有当公主的性命受到威胁时才能出手相救。除此之外,面对其他恩怨悟禅一律不许出手,尤其是……当江湖群雄与柳施主发生争斗时,无论胜负生死,皆属江湖恩怨,悟禅断不能染指分毫,以免辱没少林清誉,树敌于天下英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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