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为何如此吵闹?”
“越靠近丹枫园道越窄、人越多,我们的马车就快行不动了。”
“大小姐,我已经看到洪寺他们,想必就是这里。”
“好!我们下车……”
傍晚,在洛棋的安排下,洵溱率阿保鲁、萧阳、苏忽、荀布道等二三十名西域高手分乘七辆马车,依次抵达洛阳城北的丹枫园。
当洵溱在阿保鲁的搀扶下钻出马车时,提前一步抵达丹枫园的洪寺、雷震、严顺已在南门外恭候多时。
此时,丹枫园外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江湖各路人马从青石广场一哄而散后,大都不甘心就此离去。争相派人送来贺礼、拜帖,无不翘首期盼着能与柳寻衣单独一叙。
“拜见大小姐……”
“行了!这里人多嘈杂,你们不必多礼。”
洵溱漫不经心地打断恭敬施礼的洪寺、雷震、严顺,抬眼环顾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迟疑道:“这些人……”
“他们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什么‘恭贺贤王府寻回少主’、什么‘欣慰洛盟主大仇得报’……无非想与副宗主结识,都是一些蝇营狗苟,狐媚猿攀之辈。”
“那……为何不进去?”
“不是不进去,而是进不去。”洪寺答道,“据查,这座丹枫园原有东、南、西、北四道大门。一个时辰前,谢玄下令封锁东、西、北三门,只留南门出入……但不是随便出入,要有谢玄、慕容白、邓泉三人中任何一人的手令才能自由进出,否则只能将贺礼、拜帖放在门外。就连我们的手下……大部分也进不去,谢玄只准我们带几名近身随从入园。因此,当越来越多的人闻风而来,原本宽敞的南门与空旷的街道立时变得人满为患,拥堵不堪。”
洵溱心中暗惊,呢喃道:“如此说来……丹枫园已经戒严?”
“正是!戒备之森严简直堪比皇宫。”
伴随着一阵戏谑谈资,在洪寺、雷震、严顺的带领下,阿保鲁、萧阳、苏忽、荀布道将身材娇小的洵溱死死护在中间,不断推开摩肩接踵的人群,艰难地朝南门挤去。
“站住!没有手令,任何人不得擅闯丹枫园!”
以丹枫园的南门为中心,沿着院墙一路向东、西延伸至街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皆是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目光凶狠,持刀携剑的黑衣护卫。
一旦有人靠近,无论男女老幼,登时招来他们的沉声质询。若遇不持手令、不听劝阻,执意硬闯者,谢玄的原话是……“格杀勿论”。
因此,当洵溱一行步履维艰地来到大门口时,毫无意外地被黑衣护卫拦下。
“这位兄弟,我们是西律武宗的人,刚刚奉谢府主之命出门迎接我家小姐。这是谢府主签的手令……”
黑衣护卫接过洪寺递上的手令,又朝洵溱几人打量一番,而后挥手示意其他护卫放行。
从始至终,黑衣护卫对洵溱一行既无热情相迎,亦无恭敬施礼,甚至连一句寒暄、一个笑脸都没有。
“这些人……都是贤王府弟子?”洵溱一边迈步入园,一边不住地回望态度冷漠的黑衣护卫,好奇道,“我曾在贤王府呆过一段日子,为何没有见过他们?他们……好像也不认识我?”
“这些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不像是贤王府的弟子。”雷震大嘴一撇,颇有不忿,“这帮混账东西一个比一个冷酷无情,一个比一个六亲不认。他们眼里只有谢玄、慕容白和邓泉的手令,别无其他。刚刚在里面……”
言至于此,雷震眼神忌惮地左右顾盼一番,而后凑到洵溱身旁,低声道:“刚刚在里面,他们连腾三石和萧芷柔的面子都不给,差点打起来。”
“竟有这种事?”洵溱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丹枫园内还有其他的黑衣护卫?”
“岂止有?刚刚在门外看到的只是九牛一毛,大部分都在丹枫园里面。”严顺煞有介事地重重点头,“据说……足有千人之多。”
“千人?”洵溱忍不住咂舌,“看来……谢玄一直暗藏着一支‘奇兵’,而且一直偷偷瞒着我们。”
“世风日下,人心叵测,谁敢不为自己多留一条后路?我们暗中请公子相助,同样没有告诉他们。”言至于此,阿保鲁借着朦胧月色,伸手朝黑暗中若隐若现的黑衣护卫一指,迟疑道,“这阵势……究竟是谢玄的意思?还是柳寻衣的意思?”
“当然是谢玄的意思!”严顺信誓旦旦地说道,“因为副宗主根本没能撑到丹枫园,半路上已经耗尽精力,昏睡不醒。听说……”
话未说完,一队巡夜的黑衣护卫由远及近,令严顺的声音戛然而止。待护卫们渐渐远去,他才捏着嗓子继续说道:“听说……马车抵达丹枫园时,副宗主已经不省人事,直接被人抬进内庭。潘姑娘一直守在旁边,慕容白他们又找来十几名郎中一起替副宗主治伤,到现在都没有苏醒,怎么可能亲自安排一切?因此……眼下的丹枫园无论大事小情,皆由谢玄一人做主。”
“听说?”洵溱脚下一顿,别有深意地反问,“难道不是你们亲眼所见?”
“这……”
严顺三人彼此相视,眉宇间尽是一抹尴尬之色。
“奇怪!”洵溱来回打量着手足无措的洪寺、严顺、雷震,话里有话地问道,“你们的副宗主生死未卜,身为麾下……你们为何不守在他身旁?就算出来接我……也不必三位一起吧?”
“这……”
“快说!究竟怎么回事?”
渐渐察觉出蹊跷,阿保鲁虎目一瞪,向洪寺三人发出一道严词厉色的质问。
踌躇半晌,雷震将心一横,硬着头皮回答:“大小姐,说来惭愧!我们三个……早已被人拒之门外。眼下,连进入内庭的资格都没有,又岂能守在副宗主身旁?”
“什么?”
雷震此言,直令洵溱、阿保鲁几人发出一道难以置信的惊呼。
“什么意思?”阿保鲁沉声道,“什么叫‘拒之门外’?什么叫‘没资格进入内庭’?是谁定的混账规矩?”
“还能有谁?”洪寺叹道,“也不想想这里是谁的地盘?除谢玄之外,还有谁‘能’指手画脚?还有谁‘敢’指手画脚?”
阿保鲁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骂道:“他好大的胆子,竟连西律武宗的面子都不给……”
“莫说西律武宗,绝情谷、三义帮、龙象山如何?湘西腾族、河西秦氏又如何?在这座丹枫园内,任何人都要遵守谢玄定下的规矩。如若不然……”
“不然怎样?”
“不然就‘恕不招待,请阁下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这……”
谢玄的强势姿态,不仅令“吃闭门羹”的洪寺、严顺、雷震愤懑不平,更令“初来乍到”的洵溱、阿保鲁几人怛然失色。
“谢玄说,副宗主的生死安危是贤王府的头等大事,任何人都要对此妥协,任何事都要为此让步。如果说丹枫园是这座洛阳城的禁地,那内庭就是禁地中的禁地。除副宗主的至亲外,其他人除非得到副宗主或者谢玄的应允,否则任何人不得踏入内庭一步。”见洵溱几人似懂非懂,严顺只好耐心解释,“由于事关副宗主的生死安危,万一出事谁也担待不起。因此,腾三石、萧芷柔、秦苦这些人纵使对谢玄的‘三令五申’心有不满,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至于其他人……比如我们,人微言轻,说了也没用。”
“这……这是拿我们当外人?”怒不可遏的阿保鲁毫不避讳地大声嚷嚷,“鬼鬼祟祟,难道见不得光?真他妈让人想不明白……”
似乎被阿保鲁的叫嚷惊扰思绪,洵溱面色一沉,语气颇有不悦:“你有什么想不明白?”
“清风已死,大局已定。眼下,各路人马巴结柳寻衣都来不及,还有谁会对他不利?什么‘禁地中的禁地’,简直不可理喻。”
闻言,本欲厉声训斥的洵溱突然眼神一变,不动声色地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今的局势远比前阵子安定平稳,一向喜欢铤而走险的谢玄却突然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阵仗,他究竟……在提防谁?”
“嘶!”
阿保鲁此言一出,洪寺、萧阳几人的脸色骤然一变。
“问得好!”萦绕在心头的重重疑云被阿保鲁一语点破,洵溱的思路豁然开朗,满眼赞许地追问,“依你之见,谢玄在提防谁?”
“我感觉……外边的‘大张旗鼓’只是幌子。谢玄真正想提防的人并不在丹枫园外,而在……园内。”
“这……”洪寺一怔,错愕道,“不会吧?能进丹枫园的可都是‘自己人’……”
“刚刚在青石广场,难道你们感觉不到暗流涌动?”未等阿保鲁解释,幡然醒悟的洵溱已幽幽开口,“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现在,谢玄最怕的不是外患袭扰,而是变生肘腋。因此,他故意摆出这么大的阵仗,防的就是……自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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