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怕兄长咬到舌头?”
赵广嘿嘿一笑,又开始装傻。
冯永气极反笑,指了指这家伙:“癫痫才这么干!你当我不知?”
说着,上去就是一脚。
哪知这家伙早有准备,运足了劲,身子竟是只晃了一下,又立马站稳了。反倒是冯永自己没有防备,脚都给震得发疼了。当下咧了咧嘴,想要再踢上一脚,犹豫了一下又作罢,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刚才是谁说我发了癔症?”
屋子里的几人,目光一下子都落到赵广身上。
果然是二逼青年欢乐多啊!
冯永有一种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的冲动,真想抡起什么东西直砸过去。
“你们几个,先出去!今天屋子里面发生的事情,要是还有别的人知道了,别怪我杀人灭口!”冯永恶狠狠地威胁道,同时又吩咐阿梅说,“去,把门口把上,不许让别人进来。”
不行,这口气出不来,念头就不通达,念头不通达,就要想办法把它搞通达了。
“兄长,兄长息怒,小弟知错了,小弟知错了哇!就饶了小弟这一回吧!”
当阿梅把门关紧,屋子里只剩下兄弟三人时,赵广突然扑过来抱住冯永的大腿,一副声泪俱下的死球样,求着冯永原谅自己。
看着他和王训两人一副认打认骂的模样,冯永长叹了一口气,心道妈的老子一世英明,尽早有一天会毁在这家伙手上。
踢了踢赵广,喝骂道:“行了,别装了,先起来,又没要把你如何。”
“兄长……不怪小弟了?”
赵广抬起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如同被人抛弃的小奶猫一般。这演技,也是没谁了。
这家伙能在赵四的棍棒教育之下活得这么欢实,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们也是为了自己好,冯永自然不会当真怪罪。
这两个家伙都是练武之人,也不知道刚才情急之下钳制住自己,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刚才在气头上没感觉出来,现在稍微有些平静下来,就觉得身上有好几处地方火辣辣地疼。
感觉站着有点难受,冯永只好在屋子中那个有点椅子模样的东西上坐下,招招手,说道,“都过来,我有事跟你们说。”
“兄长有何事?”
看到冯永的脸色有些凝重,赵广和王训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围过来。
冯永沉吟了一下,对着赵广说道:“二郎,你明日即去阳安关,跟那马将军说一声,问他有没有办法,借几个匠人过来,木工活要好的那种。”
“兄长要匠人做什么?”
“做纺车和织机。”
纺车是把麻、丝或者毛纺成线的,织机,则是把线织成布的。
这两样东西,在古代就是每个家族的标配。
“营寨里的人,不是正在做着的么?”
这年头,只要家里有女人的男子,基本都会做这两样东西。
区别只在于,做得好不好,做得快不快。
赵广和李遗,都带了一些部曲过来,虽然他们最拿手的手艺是杀人,但临时窜演一下农夫,还是勉强合格的。
冯永摇头:“纺车要改,那织机,后面我也想改一下,没有专门的匠人,我怕做不出来。”
“左右都是木头做的,就算是没有匠人做得好,但多做几次,也能做出来吧?”赵广有些犹豫,“阳安关的匠人都是在籍登记在册的,若是无缘无故要过来,被人知道了,只怕丞相要责怪下来。”
军队所驻扎之地,要筑城,要修理器械,自然就要有匠人。
汉中能找到匠人的地方,只有两个。
一个是南郑,一个就是阳安关。
南郑那边的魏延冯永是不指望了,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究竟要不要牧场的份子。
不过冯永也不着急,这个事情,主要还是要靠锦城那边,只要皇后愿意,那就是阿斗愿意,只要黄月英愿意,那就是诸葛老妖愿意。
只要这两个人收下了,那一切都妥了。
至于魏延这家伙,就算是最后不要,那冯永也懒得去管他。最多往后在汉中做事,没有那么方便,多费些周折,无所谓,少一个人分钱,那是好事。
所以如今能指望找到匠人的地方,也只有阳安关了。
“如何是无缘无故?”冯永自然是知道赵广所说的话是真的,眼睛咕噜转了转,“你就拿我的名头,说是汉中典农官想要做些农具的改进,看看能不能为来年开春耕作做些准备,所以这才想要些匠人过来。”
反正大冬天的,大军都是窝在城里休整,器械也不会有什么损坏,匠人估计也没什么活,借过来用用,又耽搁不了事情,怕什么?
听了冯永这般说辞,赵广还没觉得什么,王训却是张大了嘴,他实是想不到,被丞相称为年少英雄,又为大汉献出那么多东西,让人觉得满是忠心的兄长,竟是能说出这等话来。
这样岂不是辜负了丞相的看重,辜负了朝廷的信任?
我该怎么办?要不要劝说一下兄长?
王训只觉得有些纠结。
冯永却是没注意到王训的矛盾心情,继续对赵广说道,“这纺车和织机,一般人自然是能做得来的。可是我想要做些改进,却非得熟手工匠不可,不然是要误了大事的。”
“既然兄长如此说,那小弟就去试试。”赵广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作为官二代,他就算是没有像自家大兄那般进了官场打滚,但却也是听说过官场的事情,暗地里操作这点小事,算是基本操作。
“不是试试,是尽全力!”冯永提醒道,“你可别小看了这纺车的改进。若是我所料不差,如果按阿梅的想法,改完后这纺车,少说也可比如今快上三四倍。”
“三四倍?”赵广一听,登时大吃一惊,就连一贯盲目相信冯永的王训都不敢相信。
冯永嘿嘿一笑,也不解释,心道这只是往少了算。
手摇纺车,用的是左手拉线,纺车上的纱锭也只能挂一个,如果把两只手都解放出来,那少说也是快一倍,在这个基础上,再多挂上一个两个纱绽什么的,又有什么问题?
冯永刚才之所以突然乐成那样,就是想起了前世书上对珍妮机的叙述,说是比以前的纺车多挂了不少纱绽,工作效率比以前快了多少多少倍。
而黄道婆的故事就更熟悉了,说的正是手摇纺车改成脚踏纺车,一锭改三锭的故事。
冯永就是按这个故事模板做的估算。
不说赵广和王训,无论是换了谁,也肯定是想不出来,冯永对只是一个小婢女的小小想法,究竟会有多么看重。
因为也就只有冯永这种从后世过来的家伙,才明白每一次工作效率的巨大提高,对一个行业,会有多么重要的影响。
工业革命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工作效率的大大提高?
冯永自然是不敢奢望自己能有多大出息,闹出个什么工业革命出来,但是提高出线产量,加快赚钱速度,还是很有兴趣的。
改进纺车自然不会那么顺利,总是要不断做试验的。
但是说白了,这个改进就是给纺车加一个动力装置,再加上冯永又有了具体的理论模型(画草图),只要按这个方向去做,多做几次,就不可能做不出来。
所以说熟练的工匠就显得特别重要,这样可以大大地缩短试验的时间。
“三……三四倍,那岂不是说,一台纺车就足以纺出一台织机所需要的线?”
王训对于自家兄长所要做的事情,一向是很关心的,所以对纺纱织布这件事情,他也曾细细地打听过。
如今的手摇纺车出线很慢,三四台纺出的线,才能满足一台织机织布所需。
而织出来的布多少,又是关系到自己能分到多少钱财。
也就是说,如果真能改成,自己能拿到的钱财一下子就多了三四倍?
赵广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兄长不必说了,此事若是一日做不成,小弟就呆在阳安关一日,磨死阿舅也务必要促成此事。”
王训则是想道,这个事情,事关重大,我如何能轻易因为小节而去劝说兄长,如此不是误了大事?嗯,那些话,我就当没听到好了。
阿梅听着自家主君的话,默默地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接近。
关上了门,只传来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倒是到了后面,只听得赵郎君一声大叫,也不知是主君把那赵郎君如何了?
想起刚才屋内的事情,阿梅自己三魂六魄吓得没了两魂三魄,不禁暗想道,这赵郎君,当真是应该被主君多教训几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嚼舌根。
正在胡思乱想着,只听见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三位郎君鱼贯而出。
走在前面的主君脸色有些不好,扶着腰,走路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的赵郎君却是一脸喜色,脚步轻快。
这情景让阿梅不禁有些惊愕。
冯永看向阿梅,眼里却是充满了满意的神色:“阿梅,今晚记得来我屋里。”
此话一出,赵广和王训看向阿梅的眼神就有些暧昧了。
“兄长,这阿梅,不错,当真是不错。”赵广凑过去,露出古怪的笑容,同时又对阿梅伸出大拇指,“阿梅娘子,你很不错。”
连跟在最后面的王训都是一脸赞同地看过来,微微点头,算是跟着阿梅打了个招呼。
同时心里在想着,兄长不愧是兄长,手腕果断决绝,这纺车之事,莫说是关系到自己兄弟几人的身家,就连那丞相,估计亦要关注几分,毕竟那羊毛也是要用到纺车的。兄长当即把她收入房内,也算是绝了任何后患。
阿梅只觉得全身的热血都冲到脑门,晕乎乎的不知所以,只是机械般地本能向冯永回礼:“是,遵主君命。”
“去帮我烧些热水,刚才太乱了,身上脏得不成样子,我要沐浴。”
冯永却是没注意阿梅的异样,只是警告地瞪了赵广一眼,这家伙,又在胡说八道,这种玩笑,是能在阿梅的面前开的吗?
“是,主君。”
阿梅听了冯永的吩咐,终是有些回过神来,又是应了一声,便一瘸一拐地想要退下去。
“等会,你的脚怎么回事?”
冯永看着阿梅那古怪的走路方式,有些关心的问道。
这丫头,可是自己以后要精心培养的人才呢,可不能出了什么事。
阿梅闻言,又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王训,有些吱唔道:“没……没什么,就是,就是脚歪了一下,不妨事。”
“兄长,此事是小弟不对。刚才看兄长模样不太对劲,小弟与二兄过去……咳咳,帮兄长时,就把阿梅娘子顺手撂了一下,手劲有些大了。”
王训先是对冯永解释了一番,然后又满是歉意地对阿梅拱了拱手,“阿梅娘子,方才情急之下不小心,实是对不住。”
反正阿梅娘子以后也算是兄长的房中人了,陪个礼不算丢人。
看着有些瘦弱的阿梅,再看看王训,冯永最后又是狠狠地瞪了一下赵广,都是这家伙惹出来的祸!
赵广有些莫名,方才,我好像没有碰到阿梅啊!子实不是说了吗?是他把阿梅扔出去的。
阿梅没想到王训竟然会对她行礼,当下连连摆手,又是后退几步,还了一礼:“婢子不敢,方才是婢子不对,碍了两位郎君。”
“算了,你先下去休息,烧水的事,我再叫别人做。”
当着两位小弟的面,冯永也不好对一个婢女表现出太多的关心,当下只好让她先下去休息。
这个时代的晚上,天黑了点上灯烛,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情。
可是对于冯永来说,再奢侈,也没有知识和人才来得重要。
“笃笃”几声,冯永的房间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冯永就着那不算明亮的灯光,正伏案写写画画,听到了敲门声,头也不抬地说道。
白天里想起了那么多的东西,冯永自然是要趁着记忆还鲜明的时候,不管有用还是没用,但凡觉得有价值的东西,能记下就全记下,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能派上有场呢?
门口响了极轻极轻的开门声,一个人影悄悄地走了进来,又轻轻地把门给关上。
可是过了好一会,却是再没了动静,冯永有些奇怪地抬头,只见阿梅怀里抱着什么东西,把头都快要缩得看不见了,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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