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三国类游戏,胡夷的两大首领是不能忘的。
南孟获,北轲比能。
当然,他们下边,还有几个让人有些印象的胡夷首领。
比如说孟获的老婆祝融,一直打不过轲比能的步度根,还有反复无常的泄归泥等。
冯刺史在十多年就见过孟获了。
甚至孟获的女儿花鬘,和冯刺史的关系还不错,这几年还不忘记时常送些种子啥的。
而今天,他终于见到了轲比能。
虽然是坐在马上,但冯刺史仍可看出,轲比能有着草原上胡人的共同特点。
身材应该不高,但看上去却比较壮实。
头上编着一些小辫子,有类后世的脏辫,但看上去却是比脏辫还要脏得多。
也不知是不是大漠风沙大,胡人又不注意打理自己,在蓬乱胡子里露出的面孔,显得极是黝黑。
若是消息没错的话,轲比能就算没有六十岁,估计也差不远了。
这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头子,坐在马上,腰杆挺直,目有精光,完全没有他这个年纪应有的老态。
冯刺史在打量轲比能,轲比能也同样在观察冯刺史。
虽然早就知道冯郎君乃是年少成名,不过此时看到他的模样,轲比能仍是止不住地有些吃惊。
因为不管是谁,都很难想像眼前这位连个唇须都没长出来的郎君,居然是他身后那支大军的最高统帅。
轲比能正在感慨的时候,目光落到跟随在冯郎君后面的姜维和赵广身上。
待他看清两人的模样时,眼中不禁掠过一抹异样,然后又是一阵了然。
听刘郎君说过,这位冯郎君自领军伊始,身边就一直喜欢带一些俊美郎君,看来诚不欺我。
可惜我大鲜卑,全是生活于大漠上的雄壮男儿,难有像那两人那般好看。
要不然的话,寻几个俊美男子送到对方身边,也好加深双方友好,说不得还能探听一些消息。
冯刺史自是不知堂堂一代草原大首领,居然在转动这般龌龊的心思。
他一边感叹轲比能这货的老当益壮,一边策马迎接上去,满脸堆笑:
“轲比能首领,久仰大名!”
轲比能看到冯刺史终于动了,连忙收起自己的心思,同样笑脸相迎:
“冯郎君,我对你才是闻名已久啊!”
两骑靠近,两人相视大笑,把臂言欢,如同久违不见的老友。
凉州刺史冯君侯与草原鲜卑大人轲比能的会面,是热烈的,是融洽的,是一次成功的会面。
双方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打倒魏贼。
冯刺史称,这么些年来,鲜卑百姓饱受魏贼欺压,不得不从东边的幽并二州,迁到九原故地,凉州深表同情。
轲比能回应道,大鲜卑有着辉煌的过去,虽然一时间遭到了挫折,但终究会重新站立起来。
同时轲比能还对凉州这些年的援助表达了感谢。
在这次会面中,冯刺史没有提起前些日子义从胡骑被袭击一事。
轲比能也没有询问冯刺史为何会让大军摆出这等阵势。
双方默契地就当这些事情没有发生过,表示要一齐向前看。
会面结束后的第二日,冯刺史和轲比能在阴山下盟誓,约定不日将一起出兵,南下伐贼。
盟誓结束后,轲比能立刻领军先行回转,准备回去收拢部众,以便随时出发。
同时他留下自己的弟弟若洛阿六,吩咐他后面带领冯郎君的大军穿过阴山,前去和自己汇合。
大漠风沙大,冯刺史送走轲比能后,回到自己的帅帐里,让人打了水洗脸。
关姬在旁边正递上毛巾,还没开口说话,只听得就有亲卫禀报:
“君侯,赵将军过来了。”
“让他进来。”
赵广人才到帐门口,就大声嚷嚷:
“兄长,你怎么能答应那轲……”
“你闭嘴!进来再说!”
赵广被这么一喝,果然收声,悻悻进来。
冯刺史把脸埋在水里,哗啦哗啦,水花四溅,好不一会才抬起头,接过关姬递过来的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问道:
“其他人呢?怎么不进来?就拱火你一个人过来?”
赵广看到兄长身子都没转过来,就知道外头发生了啥事,不禁吃了一惊,连忙掀起帐帘喊道:
“都过来吧!”
呼啦啦地涌进来一堆人,姜维、李球、石苞、霍弋、杨千万、刘浑,甚至秃发阗立都没落下。
这些人,或怒气勃发,或愤恨不已,不一而足。
“好了,可以问了,想要知道些什么?”
冯刺史大剌剌地坐到主帅的位置上,问道。
众人皆看向赵广。
赵广早就按捺不住了,心急地问道:
“兄长,你与轲比能盟誓,答应了他,若是攻下长安,子女财帛任他掳掠,我们只要土地城池,是不是太……太轻率了一些?”
他本想说怯懦,或者耻辱什么的,只是兄长这些年来权威甚重,他想了半天,这才说了一个“轻率”。
冯永扫了一眼下边,杨千万和刘浑也就算了,一个是自己兄弟,一个是大汉归义侯,自认光武皇帝之后。
秃发阗立又是什么鬼?
你可是鲜卑胡人啊,连个汉姓都没有,一脸的愤愤不平是个什么意思?
哦,你已经是大汉的将军了,那没事了。
“不答应他,他怎么会尽力帮忙?没有他的帮忙,大军从阴山南下,哪来的粮草?”
居延郡的粮草早就断了,长途远征就这样,不能指望后方。
一路上任由义从胡骑抢掠,就是为了给大军收集粮草。
大军自带的干粮,能少用就尽量少用,说不定以后还有大用。
到了阴山这里,还能抢谁,总不能去抢轲比能吧?
就算是去抢轲比能,那也得等大军过了高阙塞再说。
毕竟阴山现在可是控制在轲比能手里。
虽说群山之间有不少沟涧,导致阴山四面漏风,而且冯刺史也不相信胡人能把阴山关塞利用起来。
但如果他真要下定决心死守的话,自己的大军就成前有阻兵,后无粮道的危军,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等自己攻入阴山,再收拾完河套地区,关中怕是早就打完了。
轲比能估计也是看到了自己有求于他,所以在阴山外面盟誓时,就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毕竟在幽并二州边境时,他也是经常领军犯境,抢掠成性。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上位者来说,纵军掳掠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屠城都不知屠过多少次了,还在乎掳掠?
轲比能常年呆在汉地边塞,估计也知道汉地那些所谓的英雄枭雄,干过什么狗屁破烂的事。
他觉得自己未尝不能一试。
所以这个要求虽说有些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内。
只是对于汉地来说,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苗头。
表明轲比能已经不满足于抢掠边塞,而是把目光看向了内地,他甚至已经打探了长安的情况。
长安这些年来,因为商队往来,再加上司马懿勤勤恳恳的经营,早就不复以前的荒凉。
真要抢了长安,所得财物,不知相当于要在大漠上放多少年的牛羊。
冯刺史端坐着,仿佛没有看到自己手下将军的神色,冷笑一声说道:
“再说了,我只是答应他,任他自己去拿,又没答应他,帮他去取。”
赵广还没有反应过来,在他看来,兄长与轲比能一起攻入长安后,这帮与不帮,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轲比能没长手脚?
倒是姜维反应最快,但见他低声道:
“莫不成君侯不欲攻下长安?”
“我们跑这么远,不就是为了攻下长安?”冯刺史呵呵一笑,眼中却是没有半点笑意,“在攻下长安前,让轲比能去死不就好了?”
“死人怎么去掳掠长安?总不能变成鬼去吧?”
就算是变成鬼,问过鬼王没有?
知道本侯早年的匪号是什么伐?
在盟誓大会上,轲比能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冯鬼王就已经在心里判了他的死刑。
一个人在临死前,让他多听些好话,才好让他安心上路嘛。
听到这番话,众将心里不禁一凛!
是了,君侯能坐到今天这个地位,手上不知沾满了多少贼人的血。
从巧言令色,再到心狠手辣,深谋远虑,更别说睚眦必报……
想到这些匪号,姜维等人不约而同在心里暗道一声:草率了!
君侯这一路过来,都不忘记寻找劳力,又怎么可能真心会答应胡人那等荒谬要求?
自己等人一齐过来,有类逼问,也不知君侯心里会不会有所芥蒂?
心里这么想着,再看到君侯脸上的冷漠表情,众将心里皆有些忐忑。
这时,只听得站在冯刺史身边的关将军缓缓地说道:
“君侯做事,自有计较,要不然何以会被丞相委以重任?”
“尔等现在要做的,不是到这里质疑君侯,而是回到营中,严禁知情者在军中传播此事,以免乱了军心。”
身为凉州军的实际指挥者,同时还是冯家压箱底家学的保护者,关将军自然也知道,凉州军与其他军队略有不同。
但凡有点家底的良家子弟,进入军中,最低的目标,也是为了追求功名富贵啥的。
但苍头黔首不一样,特别是天下大乱数十年来,他们要么是被迫,要么是为了求一口饱饭,这才入了军伍。
他们没有人生目标,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天被敌人杀死,只是浑浑噩噩地活着,如同没有自己的意识。
直到阿郎在军中强制推行识字,在给了他们希望的同时,也告诉他们为何而战。
这才让他们明白过来,人活着不只是为了自己那一口饭。
为了守护自己得来不易的希望,为了不让子孙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甚至为了天下安宁,他们都必须讨贼。
再加上数百年来大汉主义的影响,这些士卒现在已经明白了什么叫汉夷之别。
真要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胡人掳掠长安,特别当他们知道还是冯刺史应允胡人这么做的时候,那就不是军心动摇这么简单了。
到时就算是凉州军不崩溃,也会迅速沦落成打家劫舍的贼军。
所幸的是,盟誓的时候,在场的基本都是军中主要将领,以及一些亲信。
掳掠长安这个事情,说起来不甚光彩,与讨贼这种伟光正的大事格格不入。
再加上这种事情又是破城后常见的事,所以双方只是做了一个口头分赃协定,自然是不用写到传遍全军的讨贼檄文上。
所以目前这个消息尚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君侯,军中将士倒是好说,但我们这一路与轲比能一起南下,两军不免有混杂,到时义从胡骑从胡人那里听说了消息,那怎么办?”
姜维还是细心些,想起了一个最大的漏洞。
冯刺史垂下眼眸,淡然道:
“义从胡骑不听凉州军令,却去听轲比能的胡言乱语,那还能叫义从胡骑么?”
“既然他们喜欢听,事后就让他们去陪轲比能多说话好了。”
大军征战在外,后无援军,大敌当前,稍有不慎,便有覆没之忧,严肃军纪是必须的。
冯刺史抬起头,扫了一眼秃发阗立:
“秃发阗立,我知道你与那些部族的渠帅交好,这个事情,我就交给你去办。”
秃发阗立一个激灵!
“诺!”
秃发阗立是继刘浑、端木哲之后,第三个成功洗白例子,广为凉州胡人所知。
平日里可没少胡人渠帅上门打关系。
此时他听到君侯吩咐,心里就明白,自己的考验来了。
出得帅帐以后,他寻了个机会,悄悄地找到石苞:
“石将军,今日君侯所托之事,还请教我。”
他素知在一众将军里,论起领兵,石苞可能不是最厉害的,但在部族打交道这种事情上,他肯定是最有经验的。
更别说此人素来颇有计谋。
秃发阗立看到石苞略有犹豫,知道他心有顾虑,连忙发誓道:
“石将军且放心,此事除了我之外,再不会有他人知晓。”
说完,他又压低了声音:
“将军也知道,吾族妹雪娘,乃是刘郎君的妾室,颇有几分姿色,故这才得刘郎君所宠。”
“我族里,其实还有小雪娘十来岁的阿妹,姿色不下其姊……”
石苞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咽了一下口水:
“喛,都是为君侯效力,何须生分?君侯之事,其实易耳。”
“请石将军教我。”
“义从军前些日子不是被人袭击了吗?到现在也没个由头。”
“只要义从军里有轲比能部众袭击义从军的流言,到时谁还会听那轲比能所部之言?不大打出手就不错了。”
秃发阗立听了,有些犹豫道:
“这样会不会导致两军不和?万一坏了君侯讨贼大事……”
石苞奇怪地看着秃发阗立:“义从与轲比能所部不和,不正是君侯所乐意见到的吗?”
今日在帐中,难道还看不出君侯对轲比能和义从是个什么态度?
他们双方关系好,才会让君侯担心的吧?
而且君侯从一开始,似乎就没想过要和轲比能一条心。
那还怕什么两军不和?
秃发阗立恍然大悟:“多谢石将军指点!”
“秃发将军要注意,此事万不可被人抓住了话柄,只要没有追究到将军头上,那就一切不是大事。”
石苞嘱咐道。
秃发阗立点头:“明白!”
只待秃发阗立离开后,石苞摸了摸下巴,喃喃道:
“将帅之谋,不可广与人说,不然泄之则事败,如今君侯公开与我等说出图谋轲比能之事,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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