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未到,二人安心入睡,庚申日虽然快过了,但隔着数百里的路程,尘阳子二人便是赶过来,也无法搜索这么大一片区域。
这一觉睡得可算踏实,次日清晨,二人早早起床洗漱,准备出海所需要的物品,海水不能饮用,得备足大量清水,另外还要带上食物,渔民家里最多的是腌制过的咸鱼,二人没少带,米饼也带了一些。
备足了食水,二人取出些许银两答谢,那渔民起初惶恐不敢接受,百般推辞,云羿再三递送,那渔民才敢收下。
临行之际,云羿又问那渔民今日可有人出海捕鱼,渔民只道并不确定谁会出海,不过出海捕鱼的人肯定有,二人可以自海边的渡口等候。
问清了渡口的位置,二人出门东行,不足十里,便看到了海岸,也看到了海边上的渡口。
渡口边停放着十数艘渔船,还有几个正卷起裤管,正准备拔锚出海的渔民。
“咋没有客船啊?”胖子疑惑发问。
“这里是东海之滨,要客船做甚?”云羿扭头看向胖子。
“你该不会是想坐这个吧?”胖子惊诧的指向渡口边的渔船。
“只能这样了,”云羿点了点头:“途中我会恢复些许灵气,操纵海中异类载我们东行。”
“这靠谱儿吗?”胖子有些踌躇。
“靠不靠谱儿都已经来了,那俩老东西此时恐怕就在附近寻找咱俩,不能再回去了。”云羿摇了摇头,二人已经骑虎难下,没有别的选择了。
行至渡口,云羿抬手冲那十几个渔民打了声招呼,道明来意。
那些渔民闻言连连摆手拒绝,云羿再三央求,对方只好出言解释,由于南北口音差异太大,云羿费了好大劲儿才听懂他们的意思。
冬季多刮西北风,渔船行不得太远,退一步讲,即便能够行出很远,渔民也不敢去,他们所乘的是小型渔船,出海需要承担很大分风险,且每次出海往往需要好几日才会回返,在海上全靠日月星辰引航,但冬季大多时候不见曦月,星光暗淡,容易迷航。
云羿愣住了,此前他只想着逃到海上就能躲避丁甲派的追杀,却忽略了风向与季节的问题。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海中多有体型巨大的海属异类,眼下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此,若是途中遇到此等异类,可以暂摄其神府,载二人继续东行。
云羿虽然心意已决,但那些人还是不肯答应,最后云羿没辙了,只能拿出所剩无几的银两,那几个渔民这才勉强答应。
云羿跳上渔船,回头冲胖子招手。
胖子哭丧着脸上船:“咱还回得来吗?”
“出得去就能回得来。”云羿出言安慰,实则他对此事也无太大的把握。
出去了不一定能回来,但不走就一定会被尘阳子二人找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前路茫茫,存在很多未知的变数,很多事是人力无法左右的,但如何抉择,取决于自己的意愿。能不能做是一回事,要不要做是另一回事。
渔民们收拾好了东西,起锚出海,看着渔船逐渐离开渡口,云羿心中五味陈杂,无比沉重,他不确定这次出海的结果,出海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人事尽到了,往后只能听天命了。
胖子更是呆呆地坐在船尾,望着海岸一言不发。
那些渔民很是识,见二人情绪低落,便没有上前搭话。当然,不搭话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双方沟通起来太费劲。
片刻过后,云羿盘膝端坐,运功抟气。道人与俗人不同之处在于对阴阳之道有着深刻的理解,并且能够遵从阴阳准则行事,俗人可以被情绪影响计划,但道人会明确自己的目标,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渔船冬季不能驶出老远,后面的路还得靠自己,要想遇到并控制大型海属异类,灵气是关键所在。
“你快看!”胖子突然伸手拍他肩膀。
“怎么了?”云羿疑惑回头。
“往岸上看,”胖子指向了渡口:“是那头黑熊。”
云羿暂停抟气,回头顺着胖子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高九尺,肩头扛着独脚铜人的魁梧汉子正在渡口连连招手,急切叫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二人大半年前于破庙中遇到黑熊精熊六。
见得熊六出现在此地,云羿大感惊诧,开口高喊道:“英雄要往哪里去?”
“原来是你们呀,”熊六亦看到了二人,惊喜招手:“俺要去海外求仙,烦劳捎俺一程。”
“你说啥,大声点儿……”云羿佯装听不真切,手贴耳根,侧耳细听。
“捎俺一程!”熊六再喊。
“风太大了,听不真切,你大点儿声啊!”云羿继续演戏。
“俺要去求仙,”熊六急切之下抬高了声调:“捎俺一程!”
“你要去长安啊!英雄你走错了,长安得往西北走!”云羿起身高喊。
此语一出,胖子转过身来捂嘴偷笑。
“求仙啊,”熊六急得跳下渡口,朝海里游来:“俺要去求仙。”
“长安的确在北方,要过黄河的,你得往西北走,”云羿高声回应:“我有要事要办,不能为英雄引路,还请英雄见谅!”
言罢回头继续抟气,不论熊六叫喊的如何大声,总之是充耳不闻。
此时虽然没有刮西北风,但渔船行驶得并不快速,熊六身宽体胖,带上会更慢。
水里阻力大,熊六起初还能往前追赶,后来海水淹到了脖子,熊六不得寸进,急切之下再度高声叫喊,激动之下垂下肩头的独脚铜人,未曾想因此失衡打滑,连脑袋也被水淹了,慌忙身出双手胡乱扑腾起来。
“那家伙呛水了,该不会出事儿吧?”胖子有些担忧。
云羿闻声回头看了看努力向岸边游去的熊六,这家伙脑子虽然不大灵光,但也不算太笨,关键时候舍弃了那沉重的独脚铜人。
宛如落汤鸡一般的熊六爬回岸边,看着逐渐远去的渔船,垂头丧气、长吁短叹,最后起身闷着头向西去了。
熊六脑子缺根弦儿,没想到云羿是佯装听错,因此离去之时脸上只有失望而无愤恨。
胖子笑过之后,心情略好,躺在船上哼唱起了梆子腔。
梆子腔是在西北广泛流传的民谣,很是粗狂豪迈。云羿本来心情不佳,听得胖子的腔调,心中抑郁竟然消减了几分。
迎面吹来的海风中带着浓浓的鱼腥气,很难让云羿静下心来,不过好在对他影响不是很大,依旧能够聚气。
正午时分,云羿恢复了少许灵气,听到胖子和那十几个渔民进食的声音,便睁眼向胖子要过一个干粮。
“吃这个。”胖子又递过来一条腌制咸鱼。
云羿摆手未接,道门法术忌身体不洁,吃大蒜有口气,会念咒不灵,倘若遇到紧急状况,施展法术便不得灵验。
胖子就是胖子,永远的体胖心宽,没想那么多,一连吃了好几尾。
吃罢干粮,云羿继续抟气,渔民们中途撒过一次网,捞了不少海货,不过此处离海岸并不遥远,所捕多是小鱼,收获也不算大,想多捞还得往更远的地方去。
胖子闲着没事干,就跟那些渔民说话去了,虽然沟通费力,但也不是不能沟通,对方放慢语速他还是能听懂一二的。
下午申时,渔船离开海岸约摸已有百里之遥,云羿恢复了近四成灵气,便停止抟气开始进食。
就在他以为丁甲派众人不会再追来时,西方海面上突然出现在一胖一瘦两个道人,此时正凌波踏浪,以极快的速度渔船而来。
定睛细看,正是尘阳子和尘风子。
“老东西阴魂不散,追上来了!”胖子尖叫出声。
云羿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不过却也不是非常担心,他此前见过二人吞服补气丹药,但他们身上所携带的补气丹药应该不多,做出这一判断是因为这二人皆是太玄高手,此前可能从未想到他和胖子这么难抓。
二人应该是自庚申日过了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在后追赶,数百里山路对他们不算长,但也不算远,而且他们肯定也搜索了东南一大片区域,凌空飞渡耗损了不少灵气,此番又凌波踏浪,灵气耗损更重。
此外,二人凌波踏浪的速度虽快,但也仅限于向前直掠,若是想要自海上腾挪辗转也不灵敏,毕竟人不是鱼,只能适应陆地。
心念及此,云羿不假思索,取出画符事物,连画雷符两道,分执于左右手心。
眼见海面上出现两个踏水急行的道人,那十几个渔民惊诧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片刻过后,冲尘阳子二人磕头跪拜,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距渔船十丈之时,尘阳子率先发起攻势,右掌急催猛发灵气,直击船尾。
眼见尘阳子照面就来个釜底抽薪,云羿心头一凛,惊得魂不附体。
好在尘阳子大部分灵气用在双腿上踏浪而行,所发灵气威力不强,灵气发出也只是令船身轻微晃动,渔船并未损毁。
见此情形,云羿心感稍安,待二人冲上船尾,立刻向前猛扑,双掌雷符急催而出。
尘阳子二人先前不曾看到他画写雷符,无有防备,伴随着轰鸣而起的雷声扑通入海,溅起层层浪花。
云羿也被反震得脚步踉跄,仰面后倒,幸亏胖子及时从后面将他们抱住,才没有令他后脑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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