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弥漫,梁诚努力地睁大双眼,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附近黑乎乎的树丛。四周好像有什么东西蠕蠕而动,发出来一些奇怪的声音。只觉得脚下的山石湿漉漉的,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腥味。
就在他惊慌地喘着粗气,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在来路上浮现出无数绿色的眼睛,这些眼睛正放着碧油油的光,慢慢靠过来。
“爹啊!!”梁诚吓得大叫一声,拔腿就跑,可是觉得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怎么也跑不快。这时他急得满头大汗,浑身汗毛直竖。
“公子,公子!”梁诚只觉得一阵摇晃,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丫鬟梅香关切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吁了一口气,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都是冷汗。
这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卧房,烛光明亮。只见刚从恶梦中醒来的少年梁诚脸色苍白,紧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在宽大的床榻印衬下,十三岁的少年看上去分外瘦小,虽然还是很困乏,但是刚醒来的梁诚却不敢再睡了,睁着眼睛一直熬到了天亮。
说来也奇怪,作为武胜关总兵梁飞云将军最小的爱子,梁诚虽长得眉清目秀,讨人喜欢,但却自幼体弱多病,体格远逊同龄的孩子。行事也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做事总是不急不躁的,完全没有半点名将之后的风采。
……
梁诚的父亲梁飞云,那可是大周国赫赫有名的战将,官拜安远将军。此人生得是方面大耳,双目有神,一部黝黑的络腮胡子飘洒在胸前。出身虽然有些低微,却非常机智勇武,体格健壮。在十六岁时就当兵吃粮,加入了赫连老将军的飞虎营,二十余年来东征西讨,经历了大大小小二百余次征战,和数不清的生死搏杀,从一名亲兵渐渐集功而步步高升,直到被朝廷封为安远将军,深得赫连老将军的赏识,因此被委以重任,镇守这地势险要的武胜关,牢牢扼守住大周国西南的门户。这时的梁总兵的年龄才四十岁刚出头,真是前途无量。
可是梁总兵虽然官运亨通,但是却高兴不起来,这时正端坐在府上大厅默默出神,心乱如麻,为自己最痛爱的幼子伤神。
“梅香,梅香!”听见老爷呼唤自己,梅香一边应声一边忙走上去侍候。
“昨天晚上小公子睡得怎么样?那安魂汤喝了没?”梁总兵问道。
“老爷”梅香忙答道:“公子爷昨晚还是做恶梦,也不肯喝安神汤,说是喝了汤就会想睡觉,睡觉就会做恶梦。”
“怎么还是这样!唉!”梁总兵闻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挥手让丫鬟梅香退下后,独自坐在那里思前想后,不由得想起梁诚小时候的一些事。
梁诚虽是幼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可他母亲是元配狄夫人,因此比庶出的哥哥姐姐更受宠爱,加之他从小聪明伶俐,母亲狄夫人更是把他视若珍宝,拿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口里又怕化了。
虽然梁诚倍受母亲宠爱,可严厉的父亲却没有放松对他的管教,所以没有养成那些公子哥的怪脾气,不但没有架子,反而很乖巧礼貌,因此和庶母哥哥姐姐们相处也很好,就是府里的下人,梁诚也从不刁难打骂,所以阖府上下,人人都喜欢这位小公子。
只是在梁诚三岁那一年得过一场怪病,虽然不久就治好了,可是从此落下了个毛病,那就是每晚上只要睡着了,就肯定做恶梦,经常在恶梦中被吓醒。
随着梁诚年纪渐渐长大,恶梦也越来越可怕越来越恐怖,常在梦里被怪物追逐得走投无路。因此梁诚简直不敢睡觉,实在撑不住了就叫贴身丫鬟梅香守在自己旁边,吩咐她只要看见自己睡得一不安稳就赶快叫醒,这样一来,每天睡眠不足两个时辰,身体慢慢垮下来了,整天看上去就是眼眶带着黑气,瘦弱无神的样子。
这种状况,不由得梁总兵不着急,几年间找来无数大夫给儿子开了无数的药,可惜吃了药一点效果也没有。
后来总算是机缘巧合,托人重金请来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医生给梁诚看病,这老者可是当地有名的神医,看上去仙风道骨,神采非凡。就有一样不好,那就是说起话来满口的之乎者也的一直掉。梁总兵听着费劲无比,十句话中倒有九句半听不懂,剩下半句还得靠猜。
但是梁总兵有求于人也不好发作,无奈只好拿眼色示意自己的管家和这老医生沟通。梁府的张管家却是个落第秀才,倒也无惧这之乎者也的说话方式,一直陪着老医生说话维持着气氛不至于冷场。
直到看见梁诚出来,老者脸上才流露出一丝凝重和惊讶之色,然后这神色一闪而过,接着老者便伸手把脉,观舌苔,询问一通之后,斟酌良久,开出了一剂药方。也就是后来梁诚常喝的安魂汤。
老者开了方子出来后,对梁总兵说了一席话,梁总兵当时也没听懂,只好连连点头,送走老者后问起张管家翻译下来,才知道老者说得是小公子体质甚是怪异,老者自己也不能保证治好,这安魂汤可以让公子后几年睡得安稳些,不做恶梦那虽不可能,可是梦境要安稳缓和许多,但是随着公子年龄渐渐长大,十三岁之前要是治愈了,那不必说,要是还没治愈,那么这安魂汤也就不用喝了,也不必再来找自己看病了,因为自己的这点医术也是不管用了。
梁总兵又叹了口气,把思绪收了回来。想着梁诚喝了安魂汤这么几年下来,病症虽稍有改善却始终不见痊愈。现下儿子十三岁的生日都过了好几个月了,做恶梦的毛病却没有痊愈,这可如何是好啊。
“夫人。”听到外面丫鬟梅香这么叫了一声,梁总兵抬起头。看见狄夫人走了进来,显然也是为儿子的怪病烦恼着,眼睛红红的看着自己,说了声“老爷”就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夫人不必烦恼,诚儿这病我一定想办法给他治好,这不,我已经派人去请那老神医去了。”梁总兵急忙安慰,接着转头喝道:“梅香!你去把张管家叫来,我倒要问问他,今天把梁旺这混帐东西派出去许久,怎么还没有把老神医给我请来!”
“老爷!老爷!”梅香还没来得及回话,那张管家却正好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老爷,梁旺回来了,说是那老神医不肯来府里,却叫梁旺带了封信回来给老爷您。”
说着伸出双手,呈上来一封信。
“他娘的!本将军只会杀人,会看什么鸟信!念!你给我念!”
梁总兵气急败坏,脖子上青筋涨得老粗。
张管家心里一惊,心说坏了,怎么把老爷不怎么识字这事给忘记了,赶忙自己拆开信封,念起信来,只听得张管家朗声读道:“大周安远将军,武胜关梁总兵尊前:昔者,民有疾,未知药石,炎帝始草木之滋……”
才听了几句,梁总兵焦躁起来:“你给我住嘴!都说得是些什么鬼话!一句也听不懂,这个酸秀才写的玩意尽是掉没一句人话,不要念了,你给我说说信里写的啥意思就行。”
“老爷,那老神医说公子的病不是他的医药能治的”张管家偷眼看见总兵脸色铁青,心里一颤忙接着说“不过神医又说可以去请北山无量观的清虚道长看看,说无量观的道长们是上清派高人,颇有神通,应该有办法。”
“老爷,快派人去请清虚道长吧,妾身也听说那无量观十分灵验,那里的道长肯定有仙术救诚儿。”狄夫人拉着梁总兵的手,焦急的不得了,仿佛是落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好好好,夫人放心”梁总兵忙安慰自己的夫人。
梁总兵武人出身,生死之事经历得多了,性情十分威严,说话往往疾言厉色,唯独对这位元配夫人总是陪着小心,说话也很温柔体贴。原因很简单,狄夫人除了性子温和善良,深得梁总兵敬重外,狄夫人的父亲可是官拜左将军,虞城侯的狄修老将军,对梁总兵可是有知遇之恩的。
梁总兵又沉吟半晌,说道“夫人,咱们还是带着诚儿亲自去无量观拜访一下清虚这个牛鼻子老道吧,这些牛鼻子傲气得很,我看要是派人去请,八成是请不动的。要不是为了诚儿,本将军真想派兵把这些老道抓来府里看病,可如今咱们要求他们救诚儿,自己不矮一头那是不行啦。”
狄夫人感激地看着丈夫,心想老爷虽然外表粗鲁,可是粗中有细,为了儿子思虑得真是很周详,于是说道“那就由老爷做主吧,妾身听老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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