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沃博达缓缓低头。只见胸口冒出一小块船锚尖钩,血淋淋的,扎穿了他的心脏。
居然这么倒霉!
刚刚他朝后侧倒左肩着地时,斜放在船柱与甲板上的船锚,其尖角正好刺穿了心脏部位。
斯沃博达咽气之前,只在想一件事。‘这是我亲手放的船锚。我杀了我自己?!’
海风又开始吹了。
风,携卷着斯沃博达与史蒂芬尸体散发的血腥味,诉说着刚刚半分钟内的惊变。
人的生或死,真的在一瞬之间。
唐泰斯与凯尔西快跑到船边。
面对船上的两具尸体,场面一度安静。
唐泰斯深吸一口气,再看向身边麻子脸的目光变了,变成很复杂的那一种眼神。
“好吧,山姆,你是对的。幸运小子,你名副其实。你一定颇为上帝青睐,一句话就引得上帝对疯狂杀人犯降下惩罚。”
凯尔西:我不是!我没有!别瞎猜!
“我只是想拖延时间,能让他们打起来最好。谁想到……”
凯尔西看着死不瞑目的两人,她真没想过结局会如此讽刺。
可能应验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也可能应验了过分的傲慢必招来灾祸。
斯沃博达并不是真正具有魔力的路西法,不论他再怎么自诩成魔,终究是血肉之躯。一个失误就会要了他的命。
没功夫感叹,追捕的船只很可能已经出港。
唐泰斯与凯尔西将两具尸体抛下船,抓紧时间将法利亚神父接到船上,开船驶离小岛。
时隔十四年,唐泰斯再次进入船舱驾驶室。
幸而这艘船没有使用他完全陌生的驾驶设备,虽有更新换代,但还能操作。
“燃料不够充足,大概能开四五个小时。”
唐泰斯做了大致判断,“四五个小时内,我们必须避开法国警察的追捕。”
凯尔西没说返回马赛港,如果仅有她一个人,还能编造大戏去试一试法国警察的侦查本领。
但带着两位囚犯,她可不敢保证警察们的耐心,是先听解释还是先抓人。
“不如先去土伦港,它与马赛虽然离得近,但分属两个省,消息传得没那么快。”
凯尔西前天刚从意大利坐船到土伦港,从那入境法国走陆路来的马赛,两地相距六七十公里,开船会更快。“唐泰斯先生,您知道该怎么开吧?”
如果不知道的话,就要准备好开始海上漂流记。
十四年前,法老号大副岂会不知怎么从马赛驶向土伦。
十四年后,唐泰斯确信没有忘记大海留给他的宝贵经验财富。
“一个小时,我们能到土伦。“
唐泰斯确定地说着,转动舵轮。他望着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此刻确定他真的离开了那座灰白色的冰冷监狱。
尽管离开伊夫堡的方式与想象的截然不同,但自由就近在眼前了。
船只起航。
凯尔西终于逮着空档问清监狱血案是怎么发生的。“今天,斯沃博达是怎么下毒的?他从哪里弄来的毒物?“
“不知是哪一种毒,但它应该是被下在了红酒里,喝的人都中毒了。至于他怎么能成功下毒,那说来话长。”
唐泰斯从半年前说起,斯沃博达六月入狱,他与狱警、其他犯人渐渐熟稔起来,渐渐竟然成了一个特别存在。
比如监狱里并不给犯人提供医疗保障。斯沃博达医术超群,就趁着每天的放风休息,尽力给犯人治疗头疼脑热。
有医无药,他向狱警表示自己在外的财产并未被没收冻结。希望狱警能将此兑换出来,以而改善监狱里犯人的生活水平。
因法国时局动荡,今年伊夫堡监狱新上任的正副监狱长全都得过且过。斯沃博达先接触了史蒂芬与波顿,又一步步接触到监狱长,竟是从下至上打通了狱警一系。
于是在半年时间内,伊夫堡监狱有了一个特殊的存在。斯沃博达似是圣人,不吝自己的财产,贿赂狱警们又给囚犯们送食送药。
监狱里或有不少人嘲笑过斯沃博达,讥讽他找错了布道的地方,再怎么做好事都不能减轻罪行。
“但不可否认,囚犯与狱警都愿意监狱多一位仁心仁术的医生,而不会愿意遭遇一个可怕的狱霸。”
唐泰斯回想这半年也觉得不可思议。“斯沃博达就像是上帝派来监狱的圣天使,他与冰冷的监狱格格不入,却以一己之力改变了这个地方。”
世上真的存在一类人,似是天使降世。
他们能够轻而易举洞悉陌生人的需求,不费力气地博取陌生人的好感,更甚能让在恶劣环境里生存的大多数人放下戒心。
“十月末,万圣节斯沃博达自费买了一箱红酒。不仅送给了狱警,也说服狱警让囚犯们都能喝上一杯。说为庆祝万圣节,让犯人们能有一次仅此一杯酒的特例。”
唐泰斯听从法利亚神父的教导,并没有碰那一杯红酒。佯装喝下,实则都吐在了衣袖里。
斯沃博达能买酒庆祝万圣节,也就能买酒庆祝圣诞节。红酒上周就送到岛上,这个消息早就暗中传开了。
人在伊夫堡监狱呆久了,一杯红酒有多珍贵,那是外面的自由人不会懂得的无价之宝。
今天中午,包括狱长在内,狱警们先喝起了红酒。
下午做工时段,除了三位小队长,犯人们都没见到其他狱警。纷纷猜测也许狱警们是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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