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然高挂。昨夜下半夜下了纷纷扬扬的毛毛细雨,将树叶草丛淋得透亮。
“殿下。”朝喜强压下身体的无力感,道:“属下已经将人安排人下去,不出半个时辰,便能挖开那处地方。”
半个时辰前,他们的人在东部山腰处发现了一处软土坑。土坑上满是湿烂的冥纸,被杂草乱跟掩盖住。
出于谨慎起见,士兵上报后,虞折衍拨了小半的人来挖这处土坑。往下深挖,竟在一尺以下的地方发现了几节人的骨头。
再半尺后,另有几块白骨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尸骨上覆着斑驳的布面铁甲,铁甲之上,竟刻着一个“周”字。
涂州是周国边境的军事要地之一,两年前,周国从晋国手中将其收回之后,康帝便下令边境的总督方权几人,将包括涂州在内的岭南边界一众军事要地的士兵伤亡人数统计上来,并将战事情况上报朝廷。
他记得,在来涂州之前,张瑾殊曾叫他将涂州的军事档案调出来。
文书上记载,涂州战况激烈,损失惨重,但并没有在除了中心城区附近的地方之外的地方发生过任何战役。
既然如此,为何周国士兵的盔甲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孙乾朝朝上报的档案里有所隐瞒?
他心里疑惑,低头,眼角瞥见虞折衍垂动的白色衣袂,决定暂时还是不将此时告诉他。
随着一抔抔黄黑的泥土被扔上来,土坑已被挖开了近五尺的深度。坑内满眼只见累累白骨被黄土埋住,杂乱地随甲胄压聚在一起。
随着一位士兵将土铲开扬起,竟抛出了一个黑色的铜鼎。
铜鼎滚落到一旁。
“殿下……”挖坑的士兵顿感不妙,面色苍白地向虞折衍道:“还要再继续挖吗?”
这土坑里竟有如此多的骸骨!更何况,现在竟然出现了这么一个怪异的铜鼎,谁知道后面还会出现什么阴邪之物?
再挖下去,只怕连自己老婆家的祖坟都能衰到突突突的冒黑烟……
虞折衍脸色不虞,嘴角露出一丝讽意:“挖,继续往下挖。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胆子小到还怕这些?出了什么事儿,尽管叫他们来找我便是了。”
说罢,他下到土坑里,激起其他人的惊呼:“殿下,万万使不得!”
“无妨。”
他朝那鼎细细看去。
日光照耀之下,那个巴掌大小的铜鼎整体呈现出深暗的黑泽,敞开的鼎口内,泥与叁四零散铜钱和在一起,看起来黑乎乎一团。
愚昧……
接着,他将那个铜鼎给随意踢开到角落,示意挖土的士兵继续往下挖。
再往下,士兵挖到了一层红色的布。将软烂的布匹掀铲开一看,又是一具具骸骨。那些骨头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扭曲缠绕在一起,露出的铁甲上,赫然刻着一个“晋”字。
士兵彻底迷惑了:“晋?难道是晋国的士兵吗?可是,晋国的士兵怎么会在这里?”
虞折衍拧眉沉思,回道:“两年前的战火,怕是将整个涂州都烧了个遍。”
他们昨晚在别处搜寻时发现了几处鬼火。鬼火因尸腐而生,伸长于裂缝处。若联系到现在所见的东西,只怕在别的地方,已有许多类似的埋尸坑。
看来,孙乾朝,瞒了许多事情。
他眼睛闪过一抹锐光,再次审视周围的山林。
此时已有微风,日光如带了温度的细沙般落到人的身上,将其照得黄白。
“朝喜。”虞折衍扭头,“你在来的路上,可曾听闻过什么诡异的事情?”
用红布覆盖晋兵的尸体,还将周兵的尸体压在他们上面,很明显,埋尸的人想借此方式让周兵永远压住晋兵,永世不得翻身。
这是一个极其恶毒的诅咒。
尤其是放在为家国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身上。
但,那人另外还在此放了一方巴掌铜鼎。此铜鼎,在民间被认为能起折煞振鬼,伏魔退邪的作用。
埋他们的人,是想要震住什么?
阴邪鬼祟吗?
朝喜在他的指引下,忽地想起了来涂州之前听到的那首童谣,忙镇定道:“殿下,属下倒是听过一首涂州的歌谣,是关于阴山村的。”
旁边的士兵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皆是生长在涂州的士兵,对阴山村向来只听其名未见其貌。如今将这两样东西联系在一起,竟让他们顿时只觉得后背生寒,诡异恐怖。
“山丘丘,小沟沟。
彩旗挂在树上头。
弯过来,绕过去,
直直走到最里头。
鬼灯千线挑,铃铛叁声响。
叮铃铃,响当当。
走进来,要出去。
别开门,关好了。
老鬼又要抓个俏姑娘。”
鬼灯千丝挑线,铃铛叁声响,
……彩旗挂在树上头。
虞折衍不语,只是俯身捏了一点土到手指上撵搓。
黄土湿冷,轻嗅之间,散发出一股浓厚的腥味,另外,还夹杂着刺鼻的腐臭味道。
朝喜正暗自担心之时,只见虞折衍抬头,声音严肃冷淡,表情十分凝重。
“快上去,快!此地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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