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呼啸,打在脸上有一丝丝的冷,祁荔拖着云盏沉重的身体穿梭在树林中,她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只能一直往前走。
耳边粗重的呼吸声传来,她不知道云盏具体的伤势,现在最好找个地方给他疗伤。
“你感觉怎么样,还可以走吗?”她已经满头大汗,询问垂着头的云盏。
只听他嗯了一声,也没再说别的话。
祁荔咬牙,只好再拖着他继续走。
现在的境地十分麻烦,他们根本没有方向,也不知道最后会到哪里去。
天色已经太晚了,她不知道几点,眼前逐渐看不清楚道路,时不时撞到一些石头,这更让云盏伤口加重,好在走了没多久就发现有个洞穴,正好可以让他们两个在里面休息一会。
“你先在这坐着,我去找找有没有水。”她找来一些树枝,从云盏口袋里翻出打火机,生好火后将他安顿好。
他没说话,静静地靠在墙上。
这和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看来伤势真的很严重,她只能快速出去找水。
这一路实在是坎坷,她出门的时候有做记号,怕找不回来路,走了不知道多远终于看见一条溪水,她忙上前,就着月光看溪水干不干净,随后才给自己捧了一大勺灌嘴里。
手边没有临时可以用的水杯,她只好找了一块木用匕首刻出一个圆弧,洗干净之后装的满满的,赶紧回去。
云盏还是那个姿势坐着,闭着眼嘴唇也苍白,她放轻脚步蹲下来,“来,喝水。”
他睁开眼,就着她的手喝下去。
水喝完他的嘴唇也有了一点血色,洞穴因为火堆的原因暖烘烘的,她将云盏平躺在地上,拉起他的衣服查看伤势。
这一看让她浑身一颤,全身基本没有一块好肉,刚刚董世成毕竟用的铁棍,而且还是用了全力打下去的,没死已经算命大了,后来还和米斯卡交手,她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忍着这种痛继续下去的。
云盏本来敛着眼,微微抬起看着她,“有没有受伤?”
自己伤得这么重还说这种话,祁荔突然有点看不懂他了,摇了摇头,“我没事,我现在给你简单包扎一下,明天我们去找有没有地方可以留宿的,现在这个情况恐怕他们还在找我们,贸然回去不是个好计策。”
他嗯了一声,默默给她包扎。
她撕下自己的衣服给他包好,虽然还渗出来了一点血,但至少血也不再流了。
火堆发出呲啦呲啦的声音,身子虽然暖但是心是冷的,这件事有点出乎祁荔的意料,她没想到董世成就敢这么出手,北门不是好惹的,他不应该不知道挑衅北门是什么下场。
“为什么要挑衅董世成?”她半靠在墙上,侧头看他。
明明没有那些话不至于被打的这么惨。
云盏赤裸着上半身,大面积的肉体沾满了鲜血,他似乎感觉不到疼,微微一笑,“你要是疼哭了怎么办?”
她扯了扯嘴角,“我没你想得这么弱。”
“我知道。”他咳嗽一声,嘴角沾了一点点血,“至少要保证你的安全。”
她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云盏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勾起唇角,“爱上我了?”
祁荔冷哼一声。
见她一声不吭坐在角落他直觉好笑,忍不住笑了一声,却不小心牵扯到腹部的伤口,他倒吸一口冷气。
“活该。”祁荔瞪了他一眼。
一旦安心下来就容易犯困,特别是浑身很温暖,她靠在墙上本来在想事情,后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也不知道。
早上是被鸟叫声吵醒的,祁荔迷迷糊糊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她不禁眯了眯眼,等眼睛完全适应了之后才睁开。
动了动身子,长时间的久坐有点僵硬,骨头咔擦咔擦的响,她感觉到肩膀很重,侧头往旁边看去,云盏放大的脸映入眼帘,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她身边睡觉了,难怪睡到一半感觉身子有点重。
她动静这么大他也没醒,眼下的黑眼圈很深,看来昨晚根本没睡个好觉。
现在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醒着,便肆无忌惮的看着他的脸。
要说已经很久没仔细看他了,之前还是在宿舍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没别的心思看,现在她端详着他的睡颜,眉尾的伤疤似乎像是一种烙印,嘴角微微往下,可能是平时看多了那张玩世不恭的脸,才知道他原本的嘴角不是上扬的。
这是一张,感觉天生就不爱笑的脸。
祁荔微微动了动身子,见他还没醒,把他轻轻放在地上,自己去外面看有没有什么果子可以吃。
拿了几个不知道可不可以吃的水果,回去的时候发现云盏已经醒了。
“你先尝尝看。”她将果子递给他。
云盏挑眉,“让我先试毒?”
“对,快吃,咱们还要赶路。”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行。”他接过来直接咬下,祁荔观察他也没见有什么反应,随即自己吃起来。
吃完他们很快就离开了,趁着天亮得赶紧找到地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处理云盏的伤口,这种伤不能拖,拖得越久越容易感染到其他的病,到时候可能她都得受牵连。
一路走着,走的比昨天还久,她从来没走过这么长的路,还是带着一个伤患。
“要不你把我丢在这,你自己走?”云盏突然开口。
祁荔抓紧了他,狠瞪了他一眼,“再说死的更快。”
他笑出声,“行。”
由于伤口并没有怎么处理,现在她明显感觉到他越来越虚弱了,虽然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那苍白的脸色不会骗人。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没话找话,“你以前有没有伤过这么重?”
“有几次。”
“忍的了吗?”
“还行。”
他的脸越来越白,看来这个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不太好,她有点抱歉,直接闭上嘴不说话了。
心思再次放在找房子的事情上,不知走了多久,太阳越来越烈,看来是到了中午,他们走了一早上,再拖下去根本不行,她想着要不休息一会,云盏突然开口:“往前走一会就有房子了。”
既然他这么说那她就继续带着他走,果然看见了不远处有一处村庄。
她有些激动,更加小心地扶着他。
他们现在这样不能引起慌乱,祁荔将云盏放下,自己去找人问能不能留宿一晚。
本来一开始见漂亮的小姑娘自己一个人,那些村民纷纷都答应,但知道了她是带着一个男人一起的以后便拒绝了。
祁荔气的牙痒痒,但也只能契而不舍的继续询问。
后来是一个老妇人同意收留,还让他们住在后院。
祁荔身上没有现金,为了答谢她把身上的首饰全部给了她。
她小心翼翼的扶着云盏躺在床上,他喘着气,额间全是冷汗,手上的青筋也鼓起来,看得祁荔有点心惊胆战。
老妇人找来了药膏也一点绷带,她谢过后脱掉云盏的衣服给他抹药。
这一过程持续了很久,他身上的伤口又恶化了很多,那一点药膏根本不够,她打算去镇上看有没有医生可以过来治。
“还疼不疼?”她问。
云盏没回答,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他们的手机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可能是当时在仓库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她找老妇人借来电话,打电话给武南说明情况。
武南说会派人过来找他们,听了这话她逐渐安心下来。
老妇人心肠很好,也会做饭给他们吃,云盏经常醒一会睡一会,似乎身上的疼痛根本没有怎么缓解,她找老妇人借来电瓶车,自己去镇上找医生。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没有钱,只能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鞋子什么的卖掉,买一件最便宜的来穿,也给云盏买了新的衣服,全都做好之后带着医生回村里。
“医生,他怎么样?”祁荔一直站在床前,看医生各种检查。
医生叹了口气,“这一小伙子,怎么会伤成这样。”
祁荔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听医生说:“有根肋骨断了,手也脱臼了,身上的皮肉还得一阵子才能长出来,你们究竟是做了什么弄成这样?要不要帮你们报警?”
“谢谢你,麻烦尽全力治好他,我看他很疼。”
“我的建议是转到镇里的医院来。”
祁荔其实有点犹豫,目前他们在村里还不算传开,但一对年轻男女突然出现在村里显然会出现一些舆论,更何况男的从来不露面,一直都是女的在进进出出。
这件事一旦久了会对他们不利,他们不能保证那些人会不会顺着这些找上来。
去镇上不太现实,镇里人更多,稍微出现个伤势这么严重的人难免会有各种说法。
“抱歉,我们暂时不能离开,麻烦你多走动了。”
她卖掉了衣服后还剩下一点钱,足够给医药费,医生叹了口气后走了。
云盏没有醒,这几天他一直都昏昏沉沉,一度让她以为他会不会真出了什么事,但每次他都会醒来,也让祁荔稍微安心点。
老妇人熬好粥给他们端过来,祁荔扶起云盏,吹了吹勺子里的粥,喂进他的嘴里。
这种伺候人的事她已经做得比较熟练了,刚开始给他喂粥要不就是滴在衣服上要不就是烫到他的嘴角。
好在他没有骂她,要不然她自己也干不下去。
“大小姐进步的很快。”他调笑道。
祁荔嗯了一声,没心思和他聊天。
医生有定时来检查,为了能稍微赚点钱,她主动帮老妇人去镇上卖菜,也算是为了答谢她的收留。
她几乎每天很早就要起来去镇上,晚上很晚才回来。
云盏最近醒来的时间也多了,但伤口看起来还是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好,动一动还是会疼。
有一次她回来晚了,天已经很黑了,她饿的不行,老妇人留了晚饭给她,她匆忙吃完后去后院打算洗个澡。
后院没有开灯,她以为云盏睡了,结果一开门就看见他坐在床下,单腿微微屈起,目光看向窗外。
那一瞬间她有些触动,那双眼很空,看不进任何事物,也仿佛任何事物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他不再带着笑,周身似乎有一个屏障,任何人都进不去,也不让任何人进去。
她开门的声音很轻,但他还是听到了,目光朝这边看过来,只见他微微一笑,“回来了。”
祁荔嗯了一声,关上门,等她去洗完澡出来,他还是同一个姿势坐在地上。
“你怎么了?这都不像你了。”她忍不住问。
云盏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我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了。”她拉开被子直接躺上去,背对着他睡觉,“不想笑就别笑,看着烦。”
背后一直没有声音,她在迷迷糊糊中沉沉睡去。
她在等武南那边的人过来,但这路程似乎有点艰难,等了几日还不见人,她将这件事告诉了云盏,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让等。
这天她躺在床上,背后就是云盏,她翻过身面对着他,问:“你之前认识米斯卡?”
云盏微微睁开眼,眼睛锁住她,“想知道我的过去?”
祁荔啧了一声,重新翻回去。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感觉到后背贴到一个胸膛,她刚想挪开,只听他委屈道:“别动,好疼。”
他知道祁荔比较在意他的伤口,果然见她不动了,云盏含着笑意说:“在我有记忆的时候,米斯卡就一直在我身边,我们是兄弟。”
她有点好奇,又翻回来。
“我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后来被一个黑人捡了回去,被当成是他的儿子养。”他语气缓慢,似乎像讲述别人的故事,“米斯卡也是他捡来的,当时环境很差,我们需要偷东西才能吃的上饭,专门偷那些白人的,一天的钱不够是要被父亲打的。”
他嗤笑一声,“米斯卡不够我狠,他不敢和白人对峙,明明自己就是个白人,被黑人当儿子养还真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了。”
她没说话,低着头默默听他说。
“有一次没跑过追我的人,全身的骨头基本要被他们打断了,我当时躺在地上,看见父亲朝我走过来。”云盏声音放轻,“我以为他会关心我带我去医院,可是他都没看我一眼,把钱拿走了。”
这一刻她才感受到人的天差万别。
她含着金汤勺出生,而他生来就在泥土里。
“后来是米斯卡带我去的医院,他那时候第一次偷了这么多钱,就为了给我疗伤。”
他沉默了许久不说话,祁荔问:“那你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谭先生只带走了我,我不知道他的消息。”他说,“后来是在一次贝利的场地看见他,才知道他加入了贝利。”
“加入北门后你过得怎么样?”
这一次他沉默许久,在她觉得奇怪的时候抬眼,只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嗓音中带着玩味,“心疼我?”
她冷笑一声,这人就是没个正经,但挣扎了许久还是说:“云盏,虽然我很讨厌你,但事情既然过去了就让它过去,我不管你接下来过得幸不幸福,总之我就是提醒你一句。”
半响,面前的人没有反应,但她也不需要得到回应,闭上眼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她被一只手抱住,整个人几乎可以算是揉进了身后的胸膛里,她刚要睡着,这下被惊醒,勒的腰有点发疼,她皱眉去打他,只听他带着笑意闷声道:“大小姐还真是善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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