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飞鹏绷着脸,目光冰冷:“像你这种欺负小孩子的男人,有种威胁我?”
云德厚一下子被他噎住。
打也打不过,怼也怼不赢,连放句狠话都被他骂“没种”,云德厚气得胸脯上下起伏,却无可奈何。
雷凌算是发现了,赵向晚手底下的人和她一样,强硬、头脑清晰、行动力超强,让赵向晚他们来对付云德厚这种无耻败类,正合适。
房间里,云洁的哭声渐渐停歇。
赵向晚的手,依然在轻柔而坚定地拍打着她薄薄的肩膀,仿佛海涛拍打着岸边的礁石。站在海岸线,看着波涛拍岸,时间似乎已经停驻。
云洁哭完,赵向晚示意周如兰拿来一条热毛巾。
因为躺着,泪水顺着眼角流到鬓边,打湿了头发。云洁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声谢谢,伸出手接过毛巾,坐起身开始清理脸上、鬓边的泪痕。
等整理好之后,云洁看着赵向晚,说出藏在心底的秘密。
“我爸爸吓我,他说肉丸子里有妈妈的肉。”
“他说妈妈被关在水底下,死了、烂了、臭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他说妈妈永远不会回来,如果我不听话就把我也剁了做成肉丸子。”
周如兰面色煞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洁,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真是投错了胎!
闵双双也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但她有爱她的妈妈;
穆雪儿被拐卖之后虽然饱受摧残,但她有个爱她入骨、永不放弃寻找的父亲穆刚。
相比之下,云洁却凄惨了许多。三岁时父母离婚,母亲出国抛下她,这样的伤害还不够吗?云德厚却还要雪上加霜,用人肉丸子来刺激、恐吓她。
如果这不是精神虐待,那请问什么是?
周如兰与祝康目光对视,忽然悚然一惊: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威胁,而是真的?
——云德厚将妻子秘密杀害,沉尸水底。他杀妻之后,再将她部分尸块剁成肉丸,逼女儿吃下。
畜生!
无耻!
两个人都对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愤怒。
赵向晚的态度却很轻松。
仿佛天塌下来了也没关系。
她的语调缓慢而温柔:“第一,人肉不能吃,吃了就会感染脘病毒,中毒之后脑子会被病毒吃光,变得疯癫、举止怪异、无法自控、暴怒。洁洁觉得自己有没有这种情况?”
云洁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爸爸……好像有点。”
赵向晚摇摇头:“他那不是感染了脘病毒,是因为刺激太大变得精神不正常。”
云洁是个很好的学生,“哦”了一声。
【原来,我没有吃掉妈妈,那真是太好了。】
吃掉妈妈,这件事成为云洁内心挥散不去的阴影,不断吞噬着她的自信与欢乐,让她变得越来越卑微、内向,充满愧疚与自我否定。
赵向晚继续解释:“第二,你爸爸是个心肠很坏的坏人,他故意说谎,就你妈妈死了,就是为了让你害怕。你一害怕,就会听他的话,不敢反抗他。”
云洁若有所思,眨巴着大眼睛,模样终于恢复了一点点小孩子的生机与活力。
【爸爸是坏人?】
【他骗我妈妈死了,还说肉丸子是用妈妈的肉做的,他比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还要坏!】
小孩子果然可塑性强,赵向晚嘴角微微勾起,继续培育她内心那颗名为“勇敢”的种子。
“第三,他说会把你剁成肉丸子,这就是人身威胁,可以报警。警察专门帮助好人,惩罚坏人。我是警察,我们都是警察,我们会保护你,别怕!”
赵向晚的话,似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
云洁感觉内心有一股暖流涌动,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她眼睛亮晶晶地,专注地看着赵向晚:“姐姐,我想看看你的警官证。就是刚才你一进来,给我爸爸看到,让他害怕的东西。”
赵向晚毫不犹豫地掏出警官证,送到云洁掌心之中。
证件上的金色警徽由国徽、盾牌、长城、松枝组成。将捍卫国家、保卫人民、维护安全、勇敢战斗深深刻在每一个警察的心中。
金光闪闪,神圣而庄严。
云洁伸出白嫩的手指,慢慢摩挲着警徽,内心那颗“勇敢”的种子开始生根。
“姐姐,你说过,警察很勇敢,保护好人,不怕坏人,对不对?”
赵向晚毫不犹豫地点头:“对。”
“你帮我找妈妈,好不好?”
“好。”
“我不想和爸爸在一起,我永远都不要吃肉丸子,可不可以?”
“可以。”
得到赵向晚的正向反馈,令云洁恢复了一点点孩子的天真,她将警官证捧在手心,认真地看着赵向晚:“姐姐,你真好。”
赵向晚微笑:“那我们一起加油,把坏人赶出去,好不好?”
云洁点头:“好!”
赵向晚:“你把爸爸威胁你的那些假话都告诉我,我都记在小本本上,让法官教育他,可以吗?”
云洁学着赵向晚的模样微笑:“可以!”
赵向晚对周如兰使了个眼色,周如兰取出笔录本,坐在一旁开始认真记录。
先前云洁以为爸爸都是真的,以为自己吃掉了妈妈,觉得自己是坏人,是共犯,心理压力巨大,不告诉任何人,结果越藏越深,越深越害怕。
现在既然赵向晚说是假话,一切都是爸爸在骗人,那她就敢说出来。
“爸爸说,妈妈会永远和我们在一起,我要是不听话,她都会知道。”
“爸爸说,妈妈就藏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天天盯着我。”
“爸爸说,我得乖乖待在家里,不允许和任何人讲家里的事情。我要是说出去,晚上妈妈就会到我梦里来把我吃掉。”
“……”
周如兰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在心里骂人。
【狗东西!】
【这么恐吓一个小孩子,还是人吗?】
赵向晚却在云洁的话语里寻找新的线索。
第一条线索,谢琳死在京都。
第二条线索,沉尸水库。
第三条线索,刚才云洁所说的话,可不可以理解为,云德厚在家里藏了一些“战利品”?比如骨头、眼睛、头发……
即使是这样,依然找到不到谢琳的尸体。
想要定性为谋杀,必须找到谢琳的尸体。
侦破难度,依然很大。
赵向晚正在沉吟之间,雷凌推门进来,冲她招了招手。
赵向晚没有打断云洁的讲述,悄悄起身,走到雷凌身边,轻声问:“怎么了?”
雷凌将她拉出病房。
“局里已经申请了人身禁止令,明天才能批下来。”
赵向晚点点头:“好。”
能批就行,等一天就守一天。总之一句话,绝不让云德厚见到云洁。
雷凌又说:“刚刚谢瑜联系上我了。”
赵向晚看了他一眼:“谢琳的弟弟?”
雷凌叹了一口气:“是的。谢琳爸妈和弟弟现在都在魔都,和这边的老朋友都断了联系,好不容易才联系上他们。谢瑜说云洁的事情他很难过,他也没想到云德厚会虐待孩子。他爸妈走的时候,云德厚明明答应过会好好教育孩子,没想到……”
赵向晚打断了他的叙旧:“谢瑜什么时候来瑶市?”
雷凌咬了咬牙:“他说他现在上班很忙,需要请假。爸妈身体不太好,刚刚出院腿脚不太利索,又害怕睹物思人,不能过来。”
赵向晚问:“你没和他说,云洁受到了精神虐待?”
雷凌说:“我说了!但他却在那里自我检讨,说云洁肯定是因为母亲抛弃性格内向,所以才这么敏感。”
赵向晚听着心梗,冷笑道:“他的电话呢?”
雷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电话本,念出上面的电话号码。
赵向晚看一眼朱飞鹏。
朱飞鹏点了点头。
他已经把云德厚赶离这层楼,此刻走廊间并没有外人。
赵向晚拿出一个银色、小巧的移动电话,正是现在刚刚上市不久的爱某信品牌,价格高昂,双向收费,一般人根本不敢使用。
赵向晚拨出电话,等待对方接听。
“喂?”
谢瑜应该已经三十岁,但他的声音清朗,听上去显得很年轻。
“你好,我是瑶市公安局的赵向晚。”赵向晚开门见山,为避免麻烦,直接将自己的身份安在了瑶市公安局。
谢瑜很有礼貌地说:“你好,赵警官。请问有什么事吗?”
赵向晚说:“请第一时间,带上你的父母,一起来瑶市。”
谢瑜又是同一套说辞:“我爸妈身体不太好,不愿意回瑶市。我尽量早一点来,明天,明天我就买票。”
赵向晚面若冰霜:“你们不来,谁为谢琳报警?”
电话那头有瞬间沉默。
半晌之后,谢瑜小心翼翼地问:“为我姐报警,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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