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诡异?”黎三娘拧眉, “这些东西有完没完?”
再一看,那些红烟更近了,朝他们这条船扑来,红烟滚滚后, 数十条船只身影若隐若现。
姜遗光摇摇头:“不是诡异, 是赤月教!”
黎三娘当即色变。
她也知道赤月教的名声, 对他们来说,还不如诡异作祟呢。
好歹面对诡异,他们有镜可破。可这是赤月教, 他们船上的船夫士兵全都晕倒了,又该如何是好?
九公子脸色也很不好看。
赤月教教主自称上天之子,自封赤月王,早就为陛下所不容。陛下借着赤月教打压周边水匪,又肃清禹杭一带腐政, 现下正好借皇船一事攻打赤月教。
若无意外,定一次剿灭。
赤月教原来和官府井水不犯河水,甚至隐隐合作,但现在……他们要是接到了陛下下旨剿灭赤月教的消息, 还能太平无事吗?
说不准, 这一趟就是冲他们来的。
“恐怕来者不善,大家各自小心行事。”
其他人还好, 他……他身上好歹有个临安王之子的身份,陛下派他来,本就是存了必要时让他领军的意思。
他思索片刻, 腰牌已经解下, 又系了回去。
赤月教不可能没看见船上的旗帜,他们是刻意来的, 自己若隐瞒身份,船上几人恐没有活路。
“等会儿,就说你们都是我的随从。”九公子低声道。
“那几个太监。”姜遗光提醒。
九公子闭闭眼:“进去解决,不能让圣旨流出去。”
几人匆忙拖着那几个太监往船舱里走,门合上。
各自解决,一刀毙命。
几个太监还在昏迷中,无声无息丧了性命,闭目躺在那儿,除了脸色苍白外,和其他熟睡的人没什么区别。
九公子闭闭眼,道:“也别怨我,要怨就怨自己命不好,来世再投个好胎。”
黎恪却道:“九公子,圣旨不在这里。”
姜遗光说:“还少了一人。”
“进房间去搜,决不能落到那群水匪手里。”
没人有疑义,立刻上楼去寻,其中一间房里,一小太监瑟瑟缩缩躲在床底,听得动静探出头来,脸上畏惧当即变成笑意。
“几位爷,外头可是没动静了?奴才刚才看见屋里其他几个疯了一样跑出去,不敢耽误,只好带着圣旨躲进床底……”他年纪不很大,一脸讨好地从里面拖出一长条盒子。
“九公子,陛下圣旨保管得好好的……”
九公子蹲下去,接过盒子,笑了笑:“你做的好,有赏。”
小太监立刻笑了,很快,那笑意又凝固在脸上,他还有些茫然,不太明白主子为什么要杀自己,怔怔地倒下去。
姜遗光睁着眼睛,看他做这一切。
九公子站起身,从盒子里抽出圣旨,恭敬地打开了,却不去看上头的御笔。黎恪上前递给他火折子。
明黄绫锦在火焰中蜷缩在一起,很快就烧成了一堆焦黑事物。
九公子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从窗外看去,红烟散尽,四周都被陌生船只包围了。
全是小船,围着他们,上面都挂了黑底赤月旗。
黎恪对九公子低声道:“九公子不必忧心,赤月教背后之人是个能说通理的。”
最怕的就是不管不顾上门报复,说甚也无用,当头直接一刀。从赤月教过往行径看,他们背后有高人指点,能说事,就有余地。九公子身份在此,想必不会遭太多磋磨。
黎恪心里微叹,还是拉了他,嘱咐:“到时尽量和我们在一块,别走散。”
水匪水匪,再怎么能讲理,还是匪。
散落分布的小船各自排好了阵,先是试探,打了些旗语,又有人叫嚣着让他们把招式都使出来,别躲躲藏藏。可他们只有这些人,其他人都昏迷了,能使出什么?
很快,有人往船舷上扔了铁爪钩,钩子后连着绳索,小船们靠近了,船贴着船,立刻有人翻身上来。
姜遗光从窗外看去,能见着身穿麻衫,看上去和普通渔夫没什么两样的人,扒着船往上跳,身形灵活。
“他们都昏倒了!”最先上船的几人大喊。
大船那边也有人喊:“刚才有人躲进了船舱里,把他们找出来。”
“我们只管安心等就好。赤月教少说来了几百人,躲不过。”九公子平静道。
在场众人谁也不会掌舵,否则刚刚早就驭船跑了,皇家的船跑起来可不比这些匪船快得多?
姜遗光从袖袋里取出了小小一面山海镜,忽然道:“我们可以把镜子藏在这里。”
黎恪刚想反对,似他们这样的人,离了镜容易遇见危险,可越想越觉得似乎可行。
朝廷兵马不知什么时候来,九公子能凭借身份无恙,他们可不一定,随时都会被这帮水匪杀死。
这艘船这样好,赤月教定会不舍得沉了,估计也要带回去,船上人手总比他们生活的庄子里少,总有办法逃走。
“善多,这的确是个好主意。”黎恪眼睛亮起,连忙取了自己的镜子,放在床边。
不知情的人看来,只以为这是一面太监的普通小镜。
黎三娘和兰姑同样觉得有理,九公子却道:“若是那教中有诡异……”想了想,他改口,“你们都各自把镜子藏好,我身上带一个,要是遇见诡异,不至于束手无策。”
黎恪忙道:“九公子高义。”
九公子摇摇头。
什么高义,无非逼不得已。
过不久,房门被踹开。
当头一个赤月教教众满脸惊喜,提刀大叫,把同伴们喊来。
……
一行人很快被水匪们押走,这几人也配合得很,只有九公子出示了身份,要求和能管事的说话,还要求不得伤害自己的几个随从婢子。
他气势不凡,倒真唬住了些人。一些教众们还想趁机从这贵族身上捞点油水,想到上头说的话,又不敢了,只把人绑了带走。
五人被押送到同一艘大船上,上船后就蒙了眼,只能闻到各种扑面而来的臭烘烘人身上汗馊味,被押着七拐八弯往前走。
姜遗光一路闭目去听,听到船上赤月教教众们呜啦啦说话,口音和京里人不一样,不知是什么地方的话,但和原来石头村方言不一样,好歹能听懂些。
兰姑和黎三娘更恶心些,总有人用各种淫邪的目光打量,还有人要上手占些便宜。前者只发狠道:“再动我一下,我便咬了舌头,你们上头肯定不想见血,你要不要试试?”
这下倒没多少人敢动她了。
黎三娘更果决些,当胸一脚把伸手的一人踢出去老远,倒在船栏边吐出一口血来。其余人瞬时提刀要上前,被黎三娘一声喝骂止住:“老娘的便宜也敢占?回你娘老子身边多喝几年奶再来!”
她凶悍得像一匹狼,露出了獠牙尖爪,一时间,无人敢上前。
九公子同样猛地回头,即便蒙了眼也气势魄人:“你们既然抓我来,就是知道我的身份,我等顺着你们,不是怕了你们。真要闹翻了,你们教主也担待不起!”
半晌,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嘱咐船上教众。
“几位贵人也是你们能得罪的?好好伺候,要是有个磕磕碰碰的,当心教主不高兴。”
最后一句威胁比什么都有用,那些押送的人不敢再生事,安安分分把五人各自送到小房间里头。
押着姜遗光的人似乎有什么怨气,在把他带到房门口时耍了个心眼,趁对方没注意,用力恶狠狠一推,谁知他却没推动,反而把自己推得倒在地上。
“你……”
姜遗光回过头。
他眼睛上也蒙了黑布条,什么也看不清。那人却觉得他似乎在瞪自己,连忙爬起身,恼羞成怒道:“还不快进去,要老子我请吗?”
姜遗光没说话,走进门去。
迎面而来的狭仄感,薄薄尘灰气扑来,姜遗光走了两步,腿边就碰到什么,像是一张床。
紧接着,身后的绳索被人解开了,房门狠狠摔上。
姜遗光解开蒙眼布,睁眼看去。
一间又小又黑的房间,屋里只有一张床,除此外什么都没有,连扇窗户也无。
姜遗光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现在,该做什么呢?
他感觉到这艘船正在开动,往不知名方向去。
他并不在意赤月教,也不在意皇帝要做什么。他只想尽快去闽省,然后,找到卫家人的痕迹。
他还想知道,海娘子是什么?贺韫身上发生了什么?
一直缠着自己的东西,又是什么?
不知为什么,那个从床底下爬出来的小太监的脸在髓海中一次次出现,难以忘记。
姜遗光静静坐在床边,一动不动,脑海里再度传来针扎一般的痛楚。
房门口开了个小窗,时不时有人经过,透过那小窗监视他。有个人好奇,多走了几次,就发现这个古怪的少年一次都没有动过。
坐在那里跟死了一样,连头都没转。
姜遗光坐了很久很久,不一会儿,有人从窗口上说话。
“等会儿就要上岸,你自己老实点把眼睛蒙上,别逼我们动手。”
见姜遗光还是一动不动,那人不耐烦道:“听见了没?这里可不是京城,没人对你们客气。”
姜遗光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了。”
看得见或看不见于他而言没有太大分别。蒙眼黑布就放在一边,姜遗光拾起,在自己眼睛上蒙了一圈,又安静坐着。
那个东西又来了,想要靠近他。
赤月教到了么?快要上岸了?
姜遗光听那群船夫说了不少事,知道被水贼抓走的人通常没什么好下场,要有人赎还好,没人赎走没人带回,就要被困住,做一辈子苦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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