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了!”
蛮帅们咬咬牙,他们知道,再不能想着保留实力。
事实上他们也没办法再保留。
前头的厮杀越来越惨烈,此时就算是想退,那也定然是被孟获追着屁股一阵猛杀,到时候只怕连槃江都要被尸体填满了。
而且自己的后方,还有汉军压阵,他们最后就算是能退回来,那也是被汉军阵前屠杀。
赵广看着南岸已经混成了一团,目光森寒。
现在已经开始互相消耗了,但这种消耗,到了最后,那肯定就是烂仗。
到时候,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只看谁能挺到最后。
只是,南岸那边如今全是蛮兵僚人在肆杀,如同同类野兽在撕咬着对方。
而北岸,则是冷漠观战的汉军,两者之间,中间还隔着一条槃江。
就算是冲过去的蛮兵溃败下来,有了槃江的缓冲,北岸也不至于受到太大的影响。
烈日当空,可是赵广却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不管如何,那些人如今也是自己的同袍啊!他们是为了大汉而战啊!
莫名地,他眼前仿佛突然就晃过兄长的面孔。
原来,成大事者,都要这般心如铁石么?
在孟获大军后方的一片山林里,有一支军队正在静静地等待着前方传过来的消息。
“丞相,喝口水吧?”
杨仪拿着碗,对诸葛亮说道。
诸葛亮接过来,问道,“底下的军士都吃上了么?”
杨仪点点头,“丞相放心,人手一块干粮,都吃上了。”
“那就好。”
诸葛亮点头,“跟将士们说一声,吃饱了再好好休息一会,到时候可别掉队了。”
“明白。”
半个时辰后,只见前方三股黑烟冒起。
杨仪精神一振,“丞相,李都督点狼烟了!”
诸葛亮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传令下去,全军前进!”
“诺!”
大汉建兴三年七月,大汉丞相诸葛亮在平定越嶲高定之乱后,率军渡过泸水,穿过氐羌聚居的不毛之地,绕到孟获后面,与南中庲降都督前后夹击孟获。
孟获军大败,四处逃散。
孟获欲率亲卫向下游突围不成,失手被擒。
其前部鄂顺趁机率残部向槃江上游突围,不知所踪。
大汉丞相亲自说降孟获,孟获不从。
为折服蛮人,诸葛亮便与孟获约定,放他归去,整军再战,若是再把他打败了,则须要率族人来降。
孟获暗自心喜:叶榆水那里,只待自己前去,仍能召集不少兵马,到时只要恃仗其险要,以拒汉军,还用怕孔明?
于是他率着同被释放出来的孟家亲信,直奔叶榆水而去。
此乃一擒一纵。
至此,南中大部已定,同时一直隔绝域外的永昌终于也联系上。
时永昌郡功曹吕凯亲到军中,献上《平蛮指掌图》。
南中利于屯兵交战之处,皆在此图上一一标明。
诸葛亮大喜,又令人拿此图与沙盘一一对照,敌我双方态势,当真是了如指掌。
“兄长,兄长!大喜事!”
杨千万兴冲冲地跑进冯永的小院,大声地喊道。
“什么喜事?”
冯永正躺在院子里的树荫底下乘凉,听到杨千万这话,有气没力地回了一声。
他如今出院子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到关兴。
听说关兴现在很狂躁,有向狂战士转化的趋势。
冯永如今很可能就是关兴的狂化药剂,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他只好尽量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而且这种天气,也没什么好出门的。
只是这事除了第一次是自己把他灌醉了,后面几次又不是自己动的手,他怎么把事情全都算到自己头上呢?
这根本就是在公报私仇嘛!
比如说张苞拿了麻沸散跟关兴说这是治疗疟病的药汤,骗他喝下去这种事情,和自己有关系吗?
比如说关姬直接动手敲晕关兴,以便樊阿的后继治疗,和自己有关系吗?
为什么他只口口声声说饶不了自己呢?
还好关姬是个好姑娘,虽然她不知道冯郎是用什么方法治疗自己的二兄,才会使得他这般狂躁,但她知道轻重。
疟病乃是不治之症,至少在冯郎出手以前,它就是不治之症。
这等绝症,治疗起来肯定没那么容易,里头肯定要用到某种师门秘法,所以她在最关键时候挺身而出,阻止了关兴冲进自己的小院要把自己砍成十八段的做法。
也好在南中的竹子不错,竹子编成的席子也还可以,躺在上面勉强能熬住这炎热无比的天气。
“孟获败了!”
杨千万本以为冯永会高兴地跳起来,没想到他却只是懒洋洋地“哦”了一声,“孟获人呢?抓住了没?”
“抓住了。”
“放了没?”
“放了。”
杨千万说到这里,猛地瞪大了眼,“兄长你如何得知孟获又被放走了?”
“我当然知晓。”
七擒七纵,妈的这回蛮僚有难啰!
孟获这瘟神,走哪坑哪,准备要把老乡都坑个遍啊。
“丞相那边,有什么军令过来吗?”
“兄长真是神了,连这都能猜到。”
杨千万佩服道,“王将军那边有军令,所以让小弟过来请兄长过去商议一下。”
“这有什么好难猜的。丞相如今只怕还要继续西进,把滇池西南边的蛮僚都扫个遍后才会回师。如今从锦城运过来的军粮菉豆大部屯于味县,估计是让我们运粮过去。”
“那可太好了!”
杨千万高兴地说道。
冯永知他心里所想,笑道,“放心,上回是文轩过去,这回自会让你遂了意,让你运菉豆过去。”
杨千万不好意思一笑。
粮草是粮草,菉豆是菉豆。
粮草是朝廷的,菉豆是兴汉会自己的,这个要分清楚。
虽然相信诸葛老妖的公正,但形式还是要做的,不然怎么显示兴汉会众多兄弟的一片报国之心?
所以运送菉豆的时候,让兴汉会的人跟着,谁也说不出毛病。
“不过你到了那里,能不能立功,就得看你自己了。这个我可没办法帮你。”
“小弟明白。”
“好,走吧。去看看丞相究竟发了什么军令回来。”
等冯永商议完了事情,从王平那边回到院子,一看院子里头坐着的人,当下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转身就跑。
“阿郎莫跑,二兄是过来讨教的。”
关姬一见冯郎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连忙在后头解释道。
“当真?”
冯土鳖听到这话,大喜,这才敢回头,小心地看向关兴。
关兴冷哼一声。
冯土鳖腿一抖。
“二兄!”
关姬说了一声。
关兴看了关姬一眼,极不情愿地哼哼道,“没错,此番我来,就是想问你个问题。”
冯永看了一眼关姬,两人眼神交汇,虽然不语,但冯土鳖好歹喂了关姬不少口水,两人总算是心有灵犀——他明白过来,关兴这是答应了关姬的某些条件。
有了安全的保障,冯土鳖呵呵一笑,腰杆就直了起来,当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裳,“不知君侯要问永什么问题?”
关兴一看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当下就是大怒,忍不住地站起来,向前踏出一步,就想握起拳头直接打爆这小子的头。
虽然他的病还没完全好,而且比起以前来,身体虚弱了许多,但要打死这个小子,想来还是能办到的。
刚挺直了腰杆的冯土鳖立马又是一个转身。
“二兄!”
关姬皱眉又是喊了一声。
关兴听了,恨恨咬牙,“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三娘说,你定然知道丞相为何要放走孟获,我不信,这才过来一问。你究竟知是不知?”
话虽是这么说,但关兴心里其实也承认,若是世上还有人能明白丞相此举的意思,那就是非眼前这小子莫属。
毕竟南中的许多事情,都是他一手搞出来的。
关兴从小就饱识兵书,又深得丞相所重,自认是懂谋略的,只是此时对丞相这种做法却是一头雾水,连一点思绪都没有。
关姬为了缓和二兄和阿郎之间的矛盾,便趁机建议他过来问问冯永。
关兴疼爱自己这个妹子,不愿她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再加上他也知道冯永是为了给他治病这才使出那般手段。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未免显得自己太过于不明事理,故也就借此机会半推半就过来了。
只是不知为何,一看到这混蛋,心头就会直腾腾地冒火。
再一看他这副鸟样,当下就恨不得先打他两拳再说。
“我当然知道啊。”
冯永看到关姬又是一副哀求眼光看过来,只好撇撇嘴,“君侯若是想知道,那就进屋来说话吧。”
关兴一挑眉,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一听到他这话,还是有些惊讶:你还当真知道?
几人进得屋里,冯永亲自倒了一碗水,“君侯喝口水吧,生病了就要多喝水。”
关兴听到这话,放在案几下面的手又情不自禁地捏成拳头,然后再看看自己面前的碗,也不知怎的,心里就是觉得有些不得劲。
凡是这小子递过来的碗,总是让他有一种心理阴影。
“我不喝,你快点说。”
“好好,我说。”
冯永自己又倒了一碗喝了下去,这才说道,“南蛮恃其地远山险,叛乱由来已久,今日破之,明日复叛。丞相大军到彼,必然平服;但班师之后,其反必速。”
“若是不想其反复,则须使其心服。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故丞相这是在想法子令蛮僚心服罢了。”
“孟获乃是益州郡蛮王之首,所以只要折服他,那就能令益州郡蛮人心服。”关兴一听就明白了,只是他眉头一皱,又问道:
“丞相这般会不会太冒险了些?如此纵虎归于山林,又如何有把握能再擒获?”
冯永耸耸肩,“放心,这个丞相自有安排,就非是你我所能操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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