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琰的事事关重大,李遗能把这个事告诉自己等人,那是因为当时自己几个要想着法子去援助李恢。
在此之前,李遗可是一点口风也没露过。
这就足以说明此事的保密程度。
关兴现在处于休养时期,南征之事,基本和他没什么关系了,能不说,还是不要说的好。
听到冯永这个话,关兴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无论孟获跑去哪里,丞相都有把握把他再一次擒获?”
“丞相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嘛。”
冯永含糊地回答了一句,“而且,君侯不觉得,丞相这般做法,和在越嶲郡时有殊途同归之妙吗?”
关兴一怔,想起丞相在越嶲平定高定时的故意缓慢行军,等高定召集完了各路夷帅才一举击破的做法,这才猛然醒悟过来。
这个时候,他看向冯永的目光就有些不同寻常了,“这是你自己猜想出来的?”
冯永撇撇嘴,“有什么奇怪吗?很容易就想出来的事情嘛。”
丞相当然是伟大的啦!
公正嘛,严明嘛,鞠躬尽瘁嘛……
别人都是可劲地欺负胡人啊,山越啊,只有丞相在平定南中后,想办法安抚南中的广大人民群众,努力地提高南中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让南中人民群众感激了一千多年。
全靠同行衬托啊!
然而揭开传说的美好外表,用历史的辩证说法去诠释,那就成了:诸葛亮为了保证蜀汉后方稳定而在南中所采取的种种措施,客观地促进了南中地区的发展。
把你先轮一遍,再帮你提高生活水平——一千多年后人类还是这么玩。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人类社会从来就没有长进过,除了学会把口号喊得更响亮一些以外。
像后世的“阿妹你看”,差不多也是这一套,只是手法不太熟练,玩个傻大木之类的玩了十几年,都没玩出个花样出来,还被全世界咒骂,太低端了。
哪像诸葛老妖这种手法娴熟,效果持续一千多年,还能让南中的人民群众念念不忘。
当然,此时的南中广大人民群众还不知道,孟获这个被人暗中下瘟疫诅咒的家伙,已经成了一个瘟神,准备把自己的老乡全部坑一遍。
虽然他的本意是反抗,但实际上是带路党。
抓了七次都没杀呢!丞相是多么滴仁慈……
但这七擒七纵的过程,多少人被杀,多少人被俘,谁会操心?
黔首都不算是人,更何况蛮僚?
至于像自己这种从小生长在红旗底下的接班人,才会本着仁慈的心去关心战俘的死活,让他们发挥出自己应有的作用,简直就是人道主义精神在闪耀。
想到这里,冯土鳖觉得,自己在后世的教科书中应该不是什么负面评价,好歹他也是在主观上努力促进南中地区的经济发展呢!
只是关兴看向他的目光就更加地古怪了:很容易就能想出来?
不过他一想到冯永的身份,也就释然了。
于是关兴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问了一个貌似很不相关的问题:“你觉得,此次南征后,那祝鸡翁之术,我们要不要公开?”
这回轮到冯永一愣。
“君侯也觉得到时候了?”
“你早就想到了?”
关兴深深地看了冯永一眼。
冯永点点头,“丞相此次南征,能这般容易地渡过沪水,翻过不毛之地,把孟获截在槃江边上,如今军中的干粮功不可没。”
说着指了指北边,“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丞相迟早要北伐。我在汉中呆了一年多,也算是了解汉中的一些情况。”
“不论是从汉中到关中,还是到凉州,道路难行,举国之力北伐,可不像如今南中这般小打小闹,到时候军粮供应,可是一个大问题。”
“若是按以前,汉中栈道,难以支撑运粮,所以如今这军用干粮必然是重中之重,到时我们几家,想要再像今天这般把持住,肯定不行。”
连大将都没有带过来的南征,相比于北伐,肯定是小打小闹。
南征就是个练兵的过程,犹如后世太宗打小朋友屁股,后期的时候死活不肯停手,非要全国的军区轮流上场练一练。
至于小朋友的玩具是不是被砸个稀巴烂,那关我鸟事?
谁叫你是熊孩子?
再说了你的玩具不也是我送的?
但北伐不一样,那是举国之力,一旦出问题,那就是大罪。
而如今,自己这几家连供应军用干粮的南征都是勉强。
不然也不至于要提前几个月就让朝廷停止卖干粮。
也就是以前这种军用干粮还没有正式用到军中,谁都不知道这东西效果如何。
后来朝廷把它卖给民团,除了创收,也是让民团先帮朝廷军队先行试毒一番,看看可不可行。
最后还能在权贵那里落下人情。
所以说,为什么冯土鳖一直诸葛老妖诸葛老妖地叫,不是没有道理的。
卖个军用干粮都能卖出花样来,还不妖吗?
南征才是军中对干粮的第一次试用。
目前看来,效果应该不错,所以南征过后,诸葛老妖肯定会对干粮别有一番思量,自己几家要再不知好歹地想独自把持,基本没可能。
还不如直接爽快点,自己主动送出去,至少也能落个人情,在大汉丞相那里加个分。
关兴听完冯永的话,沉默了好一会,这才抬起头,定定地看向冯永。
看得冯永心里有些发毛。
“君侯为何如此看着我?”
冯土鳖试着问了一句。
“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此诚慷慨激昂之语也!”
关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是吧?”
冯永嘿嘿一笑。
“还有酒么?”
“没了,君侯要酒来做什么?”
关兴听了,看了一眼冯永,长叹了一口气,“听三娘说,你写文章,总是写一半留一半,实是让人恼火,我此时终于知矣!”
冯永:……
“这么一句话,当得起浮以大白,而在你眼里,却只道是平常。”
原本就很平常啊,玩三国的哪个不知道这句话,反正后世经常挂在嘴边念叨。
看着冯永不以为然的神色,关兴皱着眉头说道,“总觉得你看人看事的眼光与常人不太一样,他人所重者,在你眼里却是平常。偏偏他人不在意的,你却偏要计较一番。”
冯永心里一惊。
继而辩解道,“君侯此言差矣!三娘,我之所重也,难道非君侯所重?”
关兴脸色一变。
所以说,我就是想打死这小子!
会说话吗?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只见关姬霞飞双颊,虽然明着是责怪地瞪了一眼冯永,但在低下头的一瞬间,眼中的情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关兴心里一声长叹,有些意兴阑珊。
“我与兴武乃是兄弟,只要我与他说明白此事前因后果,想必他也会同意。赵老将军通达国体,识虑经远,自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马家……”
关兴想了一下,“马骠骑将军过世后,马家家主虽是马承,但主事者实为陈仓侯马将军,故此事却是有些难办。”
冯永明白关兴的意思。
马承是马超入蜀后所生,如今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正太,虽名为马家之主,但却是个说不上话的孩子。
马家能说得上话的,是马岱。
如今要交出祝鸡翁之术,马家的进项能不能保住是个问题。
而马岱个人手里,却偏偏有牧场份额。
旁宗势大,大宗势弱。
这么一来,在不知情人眼里,未免有帮助旁宗欺负只有孤幼的大宗之嫌。
事不过三,大小宗之争,何李两家已经有例子在先。
只是这两家皆是本地世家出身,所以世家就算是吃了亏,也不敢大声嚷嚷。
若是马家的话,那就是直接落人口实了。
这不是冯永在杞人忧天。
古代可是很讲究师出有名的。
诸葛老妖死后,连刘备刘禅这对父子的名字都要被人拿出来说事,被解释成基业已经完备了,等着禅让给别人,所以投降是顺应天意。
这特么的!
黑子又不是后世才特有的,古代的黑子还是专业的顶级黑子,饱读诗书,博览群书的那种,一般人还真嘴炮不过他们。
到那时候要是有人歪歪嘴,来那么一句:北伐是为了恢复汉室正统,而你们自己的做法都不正统,那还恢复个屁?
说不定还有人利用这个机会再引用个什么典故,以此证明北伐注定不成功。
那就让人心烦了。
而且就算冯永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难道另外几家也不在乎?
“这个事情,”冯永沉吟了一下,“急不来,到时候我们几家先通个气吧,看看马家怎么说。”
“也只能如此了。”
关兴有些无奈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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